那一句“高高在上吧”,割断了龙雪见心中最后那一缕名如果的蛛丝
世界在她耳边安静了下去。
后海的夜风很冷,吹在脸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
流浪歌手的歌声也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苍凉。
她就那么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那个男人,看着他眼中的平静,和那平静之下,深不见底的,让她感到彻骨寒意的清醒。
是啊。
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她根本不配问出那个问题。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会走向他吗?
答案是那么的清淅,清淅到残忍。
不会。
她会象无视脚边的一粒尘埃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甚至不会因为他投来的惊艳目光,而有半分的停留。
她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普通人这三个字。
一股巨大的,灭顶般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她的脚底升起,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资本,所有的自我认知,都在他那几句轻描淡写的反问中,被剥得干干净净,碎得一文不值。
原来,她龙雪见,从来都不是那个可以站在天平另一端,与苏云锦、与顾清影相提并论的选项。
她只是一个在他复仇剧本里,因为自己的傲慢与愚蠢,而被强行拉进来的,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可悲的道具。
就在她即将被这股足以吞噬灵魂的绝望彻底撕碎时。
那个已经站起身,转过身的男人,那道在她眼中显得无比孤高而决绝的背影,没有半分的停留。
他的声音却在寂静的夜色中,平淡地传了过来。
“回去吧。”
“你父母的治疔,三天后开始。”
没有安慰,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多馀的情绪。
就象一个医生在通知家属下一个预约时间。
可就是这句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话,却象一道撕裂了无尽黑暗的,唯一的光。
它成了将她从那万丈深渊中,猛地拽出来的,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
他没有因为她的不配,而抛弃她。
他没有因为她只是一个可悲的道具,就收回那个关于奇迹的承诺。
龙雪见猛地抬起头。
那双早已被绝望浸透的凤眸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她看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长街尽头的,孤单的背影,看着他披着自己那件羊绒大衣,与这片繁华的夜色格格不入的萧索。
她胸中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用尽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朝着那个背影,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嘶吼出声。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
“我还是会选择你!”
回应她的只有寂静的夜,和那吹过她滚烫脸颊的,冰冷的风。
但她知道。
他一定听见了。
……
翌日。
北城,陈家安全屋。
姜默盘腿坐在空旷的客厅中央,双目紧闭,呼吸悠长。
经过一夜的调息,施针时所耗费的内力与精神,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再无半分昨夜的疲惫与落寞,只剩下古井无波的沉静。
就在这时。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与药香。
姜默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有些意外。
陈四爷,以及他的大姐,那位曾经高傲如冰凤凰的陈家话事人,陈清露。
两人的神情都异常肃穆,与之前在归元阁庆功宴上的状态截然不同。
陈四爷的脸上,带着一种江湖人特有的,发自肺腑的敬畏。
而陈清露,这位曾经用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打量他的女人。
此刻却微微低着头,甚至不敢与他的视线直接对视,那是一种掺杂了恐惧、羞愧与绝对顺从的复杂姿态。
“姜先生。”
陈四爷没有半分寒喧,对着姜默重重一抱拳,姿态放得极低。
“家父有令。”
他侧过身,露出了他们身后,那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里,十二名身穿纯黑色作战服,身材挺拔如松的男人,如同十二尊沉默的雕像,静静地分列两排。
当姜默的目光扫过去时,一股冰冷、凝练、如同实质般的铁血杀气,扑面而来。
“家父说了,您这份恩情,陈家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从今天起,龙鳞卫,归您掌管!”
一旁的陈清露,也跟着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颤斗。
“姜先生,龙鳞卫的指挥权已经全部移交,他们会无条件执行您的任何命令,包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她的话点明了这支队伍的真正用途。
姜默的心中却因为他们这番话,猛地一紧。
他看着眼前这十二名气息骇人的龙鳞卫,看着陈家这不惜血本的,几乎是将身家性命都押上来的姿态。
他没有感到半分的欣喜。
他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
陈家把最顶级的安保力量,从南城调回了北城,全部交给了我。
那南城呢?
归元阁怎么办?
我爸妈怎么办?!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安吉拉!
那张带着甜美笑容,却如同魔鬼般疯狂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以她那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极有可能会把报复的目标,转向自己最在乎的,也是防备最薄弱的家人!
自己低估了陈老爷子的果决,也高估了归元阁在失去陈家内核力量庇护后的安全性。
这是一个致命的疏忽!
就在姜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准备立刻拿起电话,安排秦知语加强戒备的瞬间。
一阵刺耳的,尖锐到近乎于嘶鸣的手机铃声,疯狂地响了起来!
姜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疯狂闪铄的名字——
秦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