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喧嚣,在陈家兄妹起身告辞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姜先生,大恩不言谢!”
陈四爷脸颊通红,显然是喝高兴了,他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姜默的肩膀。
“以后北城就是你第二个家,谁敢找你麻烦,我陈老四第一个不答应!”
陈立言比他四叔要稳重许多,他对着姜默郑重地躬了躬身。
“先生的计策,立言实在佩服。”
“顾氏倒下之后,南城这边的生意格局会有很大变动,后续的集成事宜,还需要先生多多费心,指点我们。”
姜默笑着点头,客套地回应了几句,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陈清露走在最后。
她路过姜默身边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用她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姜默。
这个男人,用的不是钱,也不是权,他用的是人心。
苏云锦、龙雪见,这些南城最顶尖的女人,都成了他手里的牌。
这种手段,让她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是敬佩,也是一种想要一较高下的念头。
你这座山很高,但总有一天,我或许能站到和你一样的高度。
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讲,转过身,跟着家人离开了。
送走了陈家的人,姜默一回头,就看到龙雪见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那眼神里有感激,有依赖,还有一种要把他吞下去的渴望。
“我……”
她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
“你的事,明天再说。”
姜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淡,却不给任何商量的馀地。
“别忘了你父母还在北城的医院。”
“如果你想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等到我过去,今晚就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龙雪见身体僵了一下。
她感觉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点火热,被这几句话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点烟。
她懂了。
这是警告。
也是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咬着下唇,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咽下去。
她低下头声音很轻地回答:“好,我等你电话。”
说完,她就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归元阁。
她走得不快,背影看着有些落寞。
快到门口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已经转回身去,根本没有看她。
人都走光了。
偌大的露天平台,只剩下姜默和从头到尾都安静坐在茶台边的苏云锦。
晚上的风吹过来,带着山里的凉意,把桌上饭菜的最后一点热气也吹散了。
空气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苏云锦没有走。
她知道,陈家人可以走,龙雪见那个被当成工具的人也可以走,只有她不能走。
这场庆功宴,对别人来说是庆祝胜利。
对她来说,清算才刚刚开始。
她站起身,走到茶台旁边,开始收拾那些用过的杯子和盘子。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好。
这让她看起来象一个尽职的女主人,在丈夫招待完客人之后,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残局。
她没有去看姜默,也好象当他不存在一样。
可是她紧绷的下巴,和那双在灯光下收拾茶具时有些用力的手,还是说明了她心里的不安。
她在等。
她知道,在这场关系里,她已经没有主动开口的资格。
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个年轻人,对她,也对她那段还没有彻底结束的过去,做出最后的评判。
姜默就靠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她。
他看着这个白天还在会展中心,亲手毁掉自己丈夫商业王国的女人。
此刻,她却象个仆人,低着头,在为他洗着茶杯。
这种巨大的身份变化,让他心里产生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他没有催她,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欣赏着。
欣赏着她灯光下有些孤单的侧脸,欣赏着她那绷紧的、却依然好看的脖子。
他很享受这份安静。
也享受着这种猎物自己走进陷阱,还假装镇定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云锦终于把茶具都清洗干净,重新在茶盘上摆好。
她抬起头,那双一向清冷的眼睛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请求,望向了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
“姜默……”
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姜默没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苏云锦胸口起伏了一下,象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说出了她今晚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求你任何事。”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
“但……顾远洲,他毕竟是子轩和清影的父亲。”
夜风吹过,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
“我希望……你在商业上击垮他之后,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他做的那些事,我知道瞒不过你,该承担的商业后果,我认。”
“我只是……不想让孩子们看到爸爸死去。”
说完这句话,她好象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都轻轻晃了一下。
姜默看着她那张写满疲倦和哀求的脸,没有马上回答。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当着她的面,端起了她刚刚泡好的,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他没有喝。
他把那杯滚烫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全部倒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茶水溅开,发出“滋啦”的声音,也象浇在了苏云锦的心上。
“云姨。”
他放下茶杯,低头看着她,脸上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这就是你的请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