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
那朵在黑夜中骤然绽放的惨白色蘑菇云,无声地膨胀、升腾。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巨手,裹挟着无数燃烧的钢筋碎片和被高温熔化的铁皮,朝着工厂外围疯狂席卷!
站在警戒线外的所有人,都被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惊得肝胆欲裂,向后退去,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顾远洲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最绝望的针尖!
“不”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刚刚从火场中逃出来的、背着苏云锦的血色身影。
那个身影在那面即将被吞噬的墙壁上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
他看着那渺小的身影在爆炸的最后一刻,做出了一个完全出自本能的动作。
他猛地扭转身体,将怀中的女人护住,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那片由钢铁、火焰与死亡所组成的恐怖风暴!
顾远洲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永远在高速运转,计算着一切利弊的思维核心,停摆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姜默的后背,被无数炙热的金属碎片,如同被巨兽用利爪犁过一般,划开,血肉翻飞。
他看到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像一片被飓风撕碎的蝴蝶,被那股力量高高抛起。
他们在空中划过一道令人心碎的抛物线。
“云锦!”
顾远洲的喉咙里,爆发出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失态、如此嘶哑、如此充满绝望的咆哮!
他那张永远冷静、永远掌控一切的脸庞,在这一刻彻底扭曲、碎裂。
脸色惨白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商业帝王的体面与伪装,被那冲天的烈焰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赤裸的恐慌!
他猛地推开所有要上前保护他的保镖。
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双眼血红,不顾一切地就要亲自冲进那片焚尽一切的火海!
“先生!危险!”
“董事长!不能过去!二次爆炸随时可能发生!”
龙眼和几名安保队长大惊失色。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远舟。
他们从后面抱住了疯狂挣扎的男人。
但此刻的顾远洲,身体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人力量。
他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即将失去挚爱的疯狂。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拼命地挣扎,歇斯底里地嘶吼!
“放开我!”
他对着自己的手下怒吼。
“你们都给我放开!”
“云锦!!”
不远处的顾子轩和顾清影,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呆住了。
他们兄妹二人,从小到大,二十几年,见过的父亲永远是那个坐在书房里,用眼神和数字掌控着整个商业帝国的男人。
他们从未见过!
他们从未见过这个永远冷静,永远将利益和得失置于一切之上的父亲,会露出如此失控、如此脆弱、如此充满恐惧的一面。
顾清影心里一颤。
“那个人…是爸爸吗?”
“他哭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顾子轩的愤怒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只剩下震惊和一种可怕的清醒。
他明白了。
“原来他真的在乎妈妈。”
原来,他也会怕。
原来,他也会为了一个人,疯狂到不顾一切。
一束刺眼的强光手电穿透滚滚浓烟,像一把利剑,锁定了那辆卡车的顶棚。
“找到了!在那边!快!”
最先赶到的消防队员发出了呼喊,声音因为眼前的惨状而带着一丝颤抖。
救援人员迅速架起云梯。
当他们顶着灼人的热浪爬上那凹陷变形的卡车顶棚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我的天”
一个年轻的消防员忍不住开口。
姜默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打碎后又强行拼接起来的人形盾牌。
他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将苏云锦完整地、严丝合缝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他为她隔绝了所有的伤害。
他的后背,己经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几片锋利的铁皮甚至还深深地嵌在他的脊柱里,闪烁着森然的金属光泽。
整个人浸泡在血泊中,己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而苏云锦,她那张绝美的脸庞深深地埋在姜默那满是血污的胸膛上。
除了被浓烟熏得有些灰头土脸,身上竟看不到一丝一毫被碎片划破的伤痕。
生死不知。
“快!先把伤者分开!需要立刻进行急救!”
队长的声音很急。
“男的伤势太重!女的可能还有呼吸!”
当一名救援人员伸手,试图将那个如同雕塑般、用生命护住苏云锦的姜默拉开时。
顾远洲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猛地挣脱了龙眼等人的束缚。
他猩红着双眼,用一种沙哑得如同两块金属在摩擦的嗓音,发出了夹杂着无边嫉妒与疯狂占有欲的命令。
“把他给我拉开!”
他的声音尖利而刺耳。
“把那个司机从她身上拉开!”
没有人听他的。
救援人员的眼里没有董事长,只有伤者。
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姜默那己经因为失血和昏迷而变得僵硬的手臂挪开。
他们将苏云锦抬上了担架。
冰冷的氧气面罩罩在了她的脸上。
或许是被那股冰凉刺激,又或许是在冥冥之中听到了什么。
陷入深度昏迷的苏云锦,那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她那只沾满了血污和灰尘的手,在半空中无意识地、虚弱地摸索着。
她像一个在噩梦中迷路的孩子,在寻找唯一能让她安心的港湾。
她在找什么?
顾远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顾远洲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的注视下。
在顾子轩和顾清影那含着泪水的、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苏云锦用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固执地,抓住了姜默那件同样被鲜血和污垢浸透的、破烂不堪的衬衫衣角。
抓住了。
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微弱,却清晰得足以让在场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都听见的呢喃。
“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