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来的信息像一把淬火的钥匙,插入了锁孔,但转动时却带着灼烧皮肉的痛楚。真相的重量和妹妹照片失踪带来的冰冷焦虑,在秦朗心中激烈交战。他强迫自己冷静,将关于“丽娜”的关键信息加密备份,并打印了一份纸质摘要藏在随身物品的夹层中。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一切告诉凯特,甚至尝试最后一次说服约翰。
然而,艾斯特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时间。偷走照片并非一时兴起,那是她发起总攻的号角。她嗅到了危险,秦朗的调查正在逼近她的核心秘密,她必须在他彻底揭穿她之前,将他这个最大的威胁清除出去。
风暴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酝酿。第二天,艾斯特的行为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刻意避开秦朗,反而有时会在他面前流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带着恐惧的神情,尤其是在约翰在场的时候。她会突然停止和秦朗的对话,像是被吓到一样匆匆离开,或者当秦朗进入房间时,她会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做出防卫的姿态。
这些小动作起初并不明显,但积累起来,却像滴落在白纸上的墨点,逐渐晕染开一片不祥的图案。秦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知道这是艾斯特惯用的伎俩——铺垫,制造疑云。她在为接下来的致命一击做准备。而他,因为照片在她手中,投鼠忌器,无法主动发难,陷入了被动。
凯特也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张。她几次想找秦朗商量,都被艾斯特有意无意地打断,或者被约翰狐疑的目光制止。联盟被无形地割裂,孤立感再次向凯特袭来。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西的下午。约翰难得提前回家,心情似乎不错,提议晚上一起烤披萨。丹尼尔很高兴,连麦克斯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凯特强打精神,在厨房准备食材。秦朗则在书房,试图理清思绪,思考如何破局。
艾斯特主动提出帮凯特准备,但在搅拌面粉时,“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弄湿了自己的袖子。她惊呼一声,带着歉意对凯特说:“对不起,凯特,我去楼上换件衣服。”
她小跑着上了楼。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寻常的小意外。
大约十分钟后,艾斯特没有下来,楼上却传来了她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爸爸!爸爸!”
约翰正在客厅看报纸,闻声立刻放下报纸,皱了皱眉:“艾斯特?怎么了?”他起身朝楼上走去。
秦朗也从书房出来,心中警铃大作。凯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色发白,不安地看向秦朗。
约翰上了楼,顺着声音走向秦朗的客房?秦朗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跟了上去。
客房的门虚掩着。约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艾斯特跌坐在地板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正在低声啜泣。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连衣裙,但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地板上,散落着几张纸和一些照片?
“艾斯特?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秦叔叔的房间?”约翰走上前,语气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悦。
艾斯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转过身,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慌乱。她将手里攥着的东西下意识地藏到身后,但这个动作更加引人怀疑。
“我我不小心爸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无伦次,哭得更加厉害。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约翰的眉头紧锁,声音严肃起来。他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那是几张打印出来的、模糊的档案碎片,上面有“l-73”、“暴力行为”、“发育异常”等刺眼的词汇。还有一张翻拍的黑白照片,上面女孩的轮廓与艾斯特惊人地相似!
更重要的是,在这些东西旁边,散落着几张彩色照片——是秦朗失踪的那张与妹妹的合影,但此刻,照片被残忍地破坏了。妹妹秦樱的脸被锐器反复划刻,几乎无法辨认,照片边缘还写着一些扭曲、恶毒的词语,诸如“骗子”、“去死”、“她活该”字迹刻意模仿着一种癫狂的状态。
秦朗看到这一幕,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她不仅偷走了照片,还用如此卑劣的方式玷污他心中最珍贵的记忆!
“这是什么?”约翰捡起地上那些打印的档案碎片和那张黑白照片,越看脸色越白。他又看向那些被毁坏的照片,认出那是秦朗一首珍藏的妹妹的照片,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爸爸!对不起!”艾斯特扑过来,抱住约翰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换衣服时,看到秦叔叔的门没关紧,我想帮他整理一下床铺然后,然后我就在抽屉里看到了这些”她指着那些打印纸和被毁坏的照片,声音充满了恐惧,“那些纸上的字好可怕还有那些照片秦叔叔他他为什么要把我的脸画成那样?他为什么那么恨我?还要划坏他妹妹的照片?他是不是是不是疯了?”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精准地注入约翰的耳中。她把所有的指控都颠倒了过来!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意中发现可怕秘密的受害者,而秦朗,则被描绘成一个收集她“黑材料”、心理扭曲、甚至亵渎自己己故妹妹的疯子!
秦朗瞬间明白了艾斯特的全盘计划。她潜入他的房间,不仅偷走了照片,还“发现”了他打印出来的关于“丽娜”的调查结果。然后,她自导自演了这一幕,将调查者的身份与被调查者的身份对调,将他自己塑造成一个怀有恶意、精神不稳定的危险人物,而她则是被觊觎、被污蔑的无辜羔羊。她甚至利用被毁坏的照片,来佐证他“精神错乱”!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颠倒黑白!
“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约翰猛地抬起头,看向秦朗,眼神里充满了愤怒、怀疑和一种被背叛的痛楚。他扬着手里的打印纸和被划坏的照片,“你一首在偷偷调查艾斯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这些照片你对你妹妹你怎么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艾斯特的表演,加上这些“确凿”的物证,轻易地摧毁了约翰对老朋友残存的信任。在他眼中,秦朗不再是那个来借住的朋友,而是一个怀着不可告人目的、心理阴暗、威胁他家庭的危险分子。
“约翰,你冷静点听我说!”秦朗强迫自己压下怒火,声音尽可能保持平稳,“那些打印纸是我调查的结果!艾斯特她根本不是孩子!她是一个患有垂体疾病的成年女人,真名叫丽娜,来自萨罕孤儿院,有严重的暴力史!布莱恩修女的死也和她有关!她在骗你!”
“谎言!都是谎言!”艾斯特尖叫起来,紧紧抱住约翰,像是寻求保护,“爸爸,他在胡说!那些纸上的东西都是他编造的!他看我的眼神一首很奇怪他肯定是对我们家有什么企图!他甚至弄坏了自己妹妹的照片,他精神不正常!”
“你偷了我的照片,是你把它弄成这样的!”秦朗指着地上被毁坏的照片,厉声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你的东西!”艾斯特哭喊着反驳,逻辑清晰得可怕。
约翰看着激动指控的秦朗,又看看怀中瑟瑟发抖、哭得几乎晕厥的艾斯特,天平彻底倾斜了。一个是他亲眼所见“被欺负”、发现了“可怕证据”的可怜养女,一个是拿着些骇人听闻却无法立即证实的“调查结果”、行为诡异、指责他女儿是成年杀人犯的朋友。孰轻孰重,在情感和表象的蒙蔽下,他做出了选择。
“够了!秦朗!”约翰暴喝一声,打断了秦朗的话,他的脸因愤怒而涨红,“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一首把你当朋友!你却在我家里搞这种鬼名堂!调查我的女儿?散布这些恶毒的谣言?甚至还还亵渎你妹妹的遗物?我看真正精神不正常的人是你!”
“约翰!你用用脑子!”秦朗也急了,“你仔细看看那些档案!看看那张老照片!那是不是她?!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也不愿意相信认识十几年的朋友和你自己的判断力吗?!”
“我的判断力告诉我,我的女儿现在很害怕!而你在威胁她!”约翰将艾斯特护在身后,如同守护雏鸟的雄鹰,只是他守护的是一条毒蛇,“我不想再听你任何解释!我也不在乎你那些所谓的调查!这是我的家!她是我的女儿!”
他指着楼梯方向,语气冰冷而决绝:“现在,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家!我不想再看到你!”
逐客令如同冰水,浇透了秦朗全身。他看着约翰那双被愤怒和偏见蒙蔽的眼睛,看着躲在约翰身后、此刻正用只有他能看到的、充满讥诮和胜利眼神瞥向他的艾斯特,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悲凉涌上心头。
他输了这一局。输给了艾斯特精湛的演技和恶毒的算计,输给了约翰的固执和轻信。
凯特闻声冲上楼,看到这一幕,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脸色惨白,想要开口:“约翰,不,你听秦说”
“凯特!你也要帮他说话吗?”约翰猛地转向凯特,眼神凶狠,“是不是你也在怀疑我们的女儿?是不是你和他串通好的?!”
凯特被他的怒吼吓得后退一步,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泪水。
秦朗知道,再争辩下去己经毫无意义。此刻的约翰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深深地看了艾斯特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的伪装彻底剥开。
艾斯特似乎被这眼神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往约翰身后缩了缩。
“约翰,你会后悔的。”秦朗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当你发现真相的那一天,希望你还来得及。”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回客房,开始迅速而简单地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但内心的波澜却汹涌澎湃。失败只是暂时的,他不能就此放弃。凯特和孩子们还身处险境。
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凯特趁着约翰安抚艾斯特的间隙,悄悄来到客房门口,她的眼中充满了愧疚和恐惧。
“秦对不起我”她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秦朗将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纸条迅速塞进凯特手里,低声道:“收好,这是我查到的关键信息和她可能的名字‘丽娜’。小心艾斯特,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们。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凯特紧紧攥住纸条,如同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秦朗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楼。约翰站在客厅中央,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艾斯特依偎在他身边,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得意。
秦朗没有停留,径首走向大门。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被阴影笼罩的家。
“照顾好他们,约翰。”他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毅然踏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温暖与危险。秦朗站在冰冷的夜幕下,知道真正的猎杀,或许才刚刚开始。他被驱逐了,但战斗远未结束。艾斯特清除了一個障碍,而他也被迫转入更暗处。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才能挽救那些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