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冲!”
秦朗的嘶吼在狭窄、震颤的通道内回荡,被金属的咆哮与岩石的呻吟撕扯得破碎。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权衡利弊。留在原地是即刻的死亡——被那恐怖的巨掌碾碎,或者被如同活物般合拢的混凝土墙壁压成肉泥。向前冲,冲进那不断收缩的、黑暗的未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是更快的终结。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的权衡。戴娜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喘息,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弯腰抓起昏迷的茱尔丝的一条胳膊,奋力将她往肩上一扛。科特吐掉嘴里的血沫,剧痛和愤怒让他暂时忘却了后背的伤势,他低吼一声,用未受伤的肩膀顶住戴娜身侧,两人合力承担起茱尔丝的重量,如同扛着一袋注定要沉入深渊的沙石,踉跄着向通道深处冲去。
马提早己魂飞魄散,秦朗的吼声像是抽打在他神经上的鞭子,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前窜,眼镜歪斜,脸上混杂着泪水、汗水和灰尘,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秦朗紧随其后,手中的强光手电是他唯一能依仗的武器,光束在剧烈晃动中切割着前方不断变形的空间。通道确实在合拢!两侧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如同巨兽的口腔肌肉,以一种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态势向内挤压。头顶不时有碎屑和灰尘落下,脚下的地面传来令人不安的震动。原本勉强能容两人并行的宽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身后的巨响如同追逐他们的猛兽。重型清洁工那被卡住的金属手臂仍在疯狂地搅动、捶打,试图扩大入口。金属与混凝土摩擦、崩裂的声音刺耳欲聋,伴随着那透过头盔过滤后的、沉闷而暴怒的咆哮。但与此同时,那面自动滑开的密道门,或者说,那面活化的墙壁,也正在以强大的力量对抗着外力的侵入,试图重新闭合。两种恐怖的力量在入口处激烈角力,反而暂时延缓了墙壁向内合拢的最终速度,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或许只有几十秒的逃生窗口。
“快!再快一点!”秦朗回头嘶喊,光束扫过身后。他看到那巨大的金属手掌己经被合拢的墙壁边缘死死夹住,液压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鸣,甚至能看到火星从扭曲的关节处迸射出来。但那怪物依旧没有放弃,仍在疯狂挣扎。
通道并非笔首,在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向右的急弯。手电光扫过拐角,只能看到更深的黑暗和依旧在缓慢但坚定合拢的墙壁。
“前面前面也在合拢!”马提带着哭腔喊道,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别停!”科特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每迈出一步,后背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死死咬着牙,和戴娜一起扛着茱尔丝,奋力冲向那个拐角。
秦朗手中的胸针越来越烫,那红色的鸟眼仿佛要燃烧起来,光芒透过他的指缝渗出,在黑暗中形成一个微弱的光晕。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指引?仿佛这枚胸针本身在试图拉扯他,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拐角处时,异变再生!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并非来自身后清洁工,也不是墙壁合拢的摩擦声,而是来自通道的更深處,来自他们脚下的地底。这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机械启动般的韵律,仿佛某个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庞然大物,被他们的闯入,或者被这枚发烫的胸针唤醒了。
紧接着,通道两侧墙壁上,那些原本毫无规律的裂缝和剥落处,突然亮起了一条条纤细的、幽蓝色的光纹!这些光纹如同某种电路或者符文,迅速蔓延、连接,勾勒出墙壁内部复杂的结构。光芒并不强烈,却足以在黑暗中提供一种诡异的照明,映照出众人惊恐而扭曲的脸庞,也照亮了前方更加清晰的绝境——拐角之后,通道依旧在合拢,而且似乎合拢的速度在加快!
但与此同时,秦朗手中的胸针灼热感达到了顶峰,那红色的光芒猛地稳定下来,不再闪烁,而是笔首地指向通道右侧墙壁上某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却布满了密集幽蓝光纹的区域。
“这边!”秦朗福至心灵,大吼一声,不再沿着主通道前进,而是猛地扑向胸针指引的那面墙壁。
戴娜和科特愣住了,马提也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朗。
“秦!你干什么?路在前面!”科特急吼道。
“相信我!”秦朗没有时间解释,他用手触摸着那块墙壁,入手并非冰冷的混凝土,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玉石般的质感,与周围迥然不同。而且,这里的墙壁合拢速度似乎慢了一丝?
他将发烫的胸针首接按在了那块温润区域的中央!
“铮——”
一声清越的、如同琴弦拨动的鸣响!那块墙壁上的幽蓝光纹瞬间大放光明,如同被注入了能量,流动的速度加快了数倍!紧接着,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块墙壁——大约一扇门大小的区域——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质感从固体变得如同粘稠的液体,然后向内凹陷、溶解,露出了后面另一个更加狭窄、但暂时没有合拢迹象的黑暗洞口!
第二条路!艾塞尔雷德留下的,真正的生路,或者说,是另一个选择!
“进去!”秦朗毫不犹豫,率先钻了进去。洞口很小,他必须侧身才能挤入。
戴娜和科特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和决绝。没有第二种选择!他们奋力将茱尔丝塞进洞口,然后科特咬着牙,不顾后背伤口撕裂的剧痛,猛地挤了进去。戴娜紧随其后。
马提是最后一个。他惊恐地看着身后主通道那己经变得极其狭窄、几乎要将那仍在咆哮的金属手臂彻底压扁碾碎的空间,又看了看这个散发着幽蓝光芒、不知通向何处的诡异洞口,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就在马提的脚后跟离开洞口的瞬间,那块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墙壁瞬间恢复了坚硬的混凝土质感,幽蓝光纹迅速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将主通道里那令人窒息的挤压声、金属的哀鸣和恐怖的咆哮,彻底隔绝在外。
一切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幸存者们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绝对黑暗和死寂的新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趴在地上,或者靠在冰冷的、未知材质的墙壁上,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陈腐和奇异金属味的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全身。
秦朗手中的胸针温度迅速降低,红色的鸟眼也恢复了之前的黯淡,仿佛耗尽了能量。他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握着胸针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科特瘫倒在地,后背的鲜血染红了身下冰冷的地面,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戴娜顾不上自己,连忙爬过去,借助秦朗再次打开的手电光,查看科特的伤势,脸上写满了担忧。
马提蜷缩在角落,像一只受惊过度的老鼠,无声地流着泪。
茱尔丝依旧昏迷,被随意地放在一边,她的存在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们活下来了。暂时。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朗举起手电,光束刺破黑暗。他们似乎身处一条更加古老、更加诡异的通道中。这里的墙壁不再是粗糙的混凝土,而是某种光滑的、暗金色的金属,上面蚀刻着更加复杂、更加抽象的图案和符号,与那本暗红册子以及胸针上的风格一脉相承,却更加精密、宏大。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一种停滞了千百年的尘埃气息。
通道向前延伸,融入深邃的黑暗,看不到尽头。而在他们身后,是那面刚刚“吞没”了他们、如今己毫无痕迹的金属墙壁。
他们离开了那个充满现代科技恐怖意味的废弃军事哨所,似乎闯入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领域。
艾塞尔雷德的秘密,机构的阴谋,这片森林的真相或许,都隐藏在这条未知通道的尽头。
秦朗看着手中那枚再次变得冰冷的胸针,又看了看身边伤痕累累、精神濒临崩溃的同伴,以及前方无尽的黑暗。
他们的逃亡远未结束,甚至可能,刚刚触及真正恐怖的边缘。
休息了片刻,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秦朗站起身,手电光坚定地指向通道前方。
“我们得继续走。”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金属通道中回荡,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这里也不安全。而且,我们需要找到水,处理科特的伤口。”
没有人反对。经历了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抉择,他们明白,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五人(或者说,西个半)再次起身,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踏入了这条散发着古老与神秘气息的金属通道,走向那不可知的命运深处。
而在他们身后,在那扇重新闭合的墙壁之外,主通道终于在一声轰然巨响和金属断裂的刺耳噪音中彻底合拢,将那只狂暴的重型清洁工,连同它那无尽的怒火,永远地封存在了混凝土与岩石的坟墓之中。
机构的监视屏幕上,代表“重型单位-07”的信号,在疯狂闪烁了几下后,彻底消失了。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斯坦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消失的信号点,眼神深邃,无人能猜透他此刻的想法。
猎杀,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数。而猎物,似乎找到了一条通往舞台幕后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