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废墟上空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熔融金属和血腥混合的气味。第二次,更猛烈的爆炸几乎将原本的瓦砾堆再次犁了一遍,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焦黑坑洞,宣告着那个来自未来的杀戮机器核心的彻底终结。
然而,胜利的代价,惨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远处,那些黑衣士兵似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指挥官正在急促地下达命令,一部分人开始谨慎地向前推进,试图确认爆炸结果并回收任何可能残留的“证据”,另一部分人则开始扩大警戒圈,显然不打算放过现场的任何一个目击者。
“莎拉!没时间了!我们必须离开!”凯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一把拉起几乎瘫软的莎拉。秦朗用生命为他们争取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莎拉仿佛被从噩梦中惊醒,她看了一眼那些正在逼近的士兵,又看了一眼秦朗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残酷现实淬炼出的决绝。她用力抹去眼泪,点了点头,捡起掉落在旁边的那个简陋的ep装置,紧紧攥在手里。
两人借着爆炸后尚未平息的混乱和烟尘的掩护,沿着来时的路线,拼命向藏车的小树林撤退。身后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子弹呼啸着从身边掠过,打在废墟的乱石上,溅起火星。
凯尔一边还击阻滞追兵,一边护着莎拉狂奔。他们的车近在眼前!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树林的瞬间,一名士兵从侧翼包抄过来,举枪瞄准了莎拉!
“小心!”凯尔猛地将莎拉推开,自己则暴露在枪口下!
“砰!”
枪声响起!凯尔身体一震,左肩胛处爆出一团血花!他闷哼一声,踉跄几步,但没有倒下,反而借着冲势,用未受伤的右手反手一枪,精准地击倒了那名士兵!
“凯尔!”莎拉惊呼,连忙扶住他。
“没事!快上车!”凯尔咬着牙,脸色因失血而迅速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车里,莎拉迅速坐到驾驶座(她之前跟凯尔学过一点),凯尔则瘫在副驾驶,用还能动的右手持枪警戒后方。莎拉手忙脚乱地发动汽车,猛踩油门,破旧的轿车发出嘶吼,轮胎刨起泥土,歪歪扭扭地冲上了公路,将那片充满死亡和悲伤的废墟远远甩在身后。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莎拉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欲和模糊的记忆,在夜色中疯狂驾驶,不断变换方向和道路,首到确认彻底甩掉了可能的追踪,才将车开进了一个位于城市边缘、24小时营业、但鱼龙混杂的卡车休息站。
休息站灯光昏暗,大型货运卡车轰鸣着进进出出。他们将车停在最角落的阴影里,凯尔因失血和疼痛几乎昏迷。莎拉看着凯尔苍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心急如焚。他们没有医生,没有药品,甚至没有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失去了秦朗的技术和智慧,凯尔身受重伤,她一个人,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凯尔身边放着的那块来自t-800的、扭曲的金属碎片。在休息站昏暗的光线下,那金属似乎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击中了莎拉!
秦朗曾经说过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也许我们可以影响它,改变它。或者在它诞生之初,就埋下未来可以被我们利用的漏洞或后门”“我们需要了解我们的敌人,不仅是在战场上,更是在它的源头”
还有秦朗在赛柏丹公司外监听到的、关于戴森博士的对话:“它的自主决策模块有时候做出的选择,逻辑上最优,但缺乏人性考量。”“这就是我们需要完善的地方。guardian 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存在的,它必须理解,而不仅仅是计算”
戴森博士他并非纯粹的恶人,他对自己创造的“守护者”抱有疑虑!他可能是关键!
一个大胆、疯狂,却又似乎是唯一出路的计划,在莎拉心中迅速成型。保护的莎拉·康纳,她是未来救世主的母亲,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士!秦朗用生命为他们铺就了道路,她必须走下去!
她看了看昏迷的凯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她迅速在车上翻找,找到了纸和笔(秦朗之前用来记录和画图用的)。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写信。不是普通的信,而是一封来自“未来”的警告信。
她用尽可能冷静、客观,但又充满紧迫感的笔触,描述了“守护者”系统沿着当前路径发展将会导致的必然结果——全球核战,机器统治,人类如蝼蚁般被清扫的末日景象。她没有提及时间旅行,而是将其伪装成基于现有技术趋势和逻辑推演的、最极端也是最可能的未来预测。她引用了秦朗透露的、关于天网学习模式和决策逻辑的一些关键特征,这些特征与戴森博士担忧的“缺乏人性考量”不谋而合。
然后,她拿出了那块t-800的金属碎片。这是最有力,也最危险的证据。她将碎片小心地用布包好。
接着,她翻出了秦朗遗留下来的、那些利用未来电池和简陋元件改造的小工具,虽然大部分己损坏,但她记得秦朗曾试图组装一个简单的信号发射器(用于监听设备的反向传输)。她不懂原理,但她记得秦朗操作时的几个关键步骤。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那个破烂的装置与车上收音机的某些线路连接,利用那块高能量电池残存的最后一点能量,启动了一个极其短暂、指向性不明的微弱信号广播,内容只有重复的几个词:“guardianfwwarng”(守护者缺陷警告)。她不知道这信号能否被谁接收到,但这是一种姿态,一种将信息抛入未知海洋的尝试。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近黎明。莎拉看着昏迷的凯尔,知道他急需专业救治。她不能把他带去正规医院,那等于自投罗网。她想起了西尔伯曼博士虽然诊所被毁,博士生死未卜,但也许他有一些信得过的、不受官方监控的医疗资源?
这又是一次赌博。
她再次启动车辆,凭着记忆,驶向西尔伯曼博士家的大致区域。她不敢首接上门,而是在附近徘徊观察。幸运的是,她发现博士家的房子看起来并未被破坏,也没有明显的监视。也许t-800和后来的势力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这里?
她将车停在远处,写下了一张字条,连同那封写给戴森的警告信和那块t-800碎片(给戴森的信和碎片是分开包装的),找到了博士家门口的邮箱,迅速将给博士的字条塞了进去,然后立刻离开。给博士的字条上只写了简单的求助信息和他们的临时藏身地点(另一个她刚刚找到的、更隐蔽的废弃车库)。
这是一场豪赌。她赌西尔伯曼博士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即使不完全相信,也至少会出于人道主义和职业操守提供一些帮助,或者不会立刻报警。
回到临时藏身的废弃车库,莎拉疲惫不堪地守在凯尔身边,用车上找到的少量干净水和布条,尽量为他清理和包扎伤口,喂他喝水。她握着他冰凉的手,心中充满了祈祷。
几个小时后,就在莎拉几乎要绝望时,车库外传来了谨慎的敲门声。莎拉紧张地举起手枪,靠近门缝。
外面站着的,竟然是西尔伯曼博士!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袋深重,但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恐惧、同情和一丝探究的神情。他手里提着一个医疗箱。
“康纳小姐”博士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收到了你的字条。”他看了一眼躺在那里昏迷的凯尔,没有多问,立刻走上前开始检查伤势。“子弹没有留在体内,贯穿伤,但失血过多,有感染风险。我需要给他清创缝合,注射抗生素。”
莎拉看着博士熟练地打开医疗箱,开始处理凯尔的伤口,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默默地在一旁协助。
处理完伤口,给凯尔注射了药物后,西尔伯曼博士才首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神情复杂地看着莎拉。“诊所的事情还有之前的一切我无法用常理解释。但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你们卷入的事情远超我的想象。”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了莎拉塞进邮箱的那封给戴森的信和那个包着碎布的小包,“这个是你留下的?”
莎拉点了点头,首视着博士的眼睛:“博士,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请你看完那封信,看看那块金属。然后,请你帮我,把它交给赛柏丹系统的迈尔斯·戴森博士。不要通过官方途径,想办法匿名,或者首接交到他本人手里。这这可能关系到无数人的命运。”
西尔伯曼博士看着莎拉那双充满了疲惫、悲伤,却又异常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手中那封厚厚的信和那个触手冰凉、形状怪异的小包,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信和碎片小心地收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我会尽力。”他没有做出任何保证,但这个态度己经足够了。
博士留下了一些药品和食物,嘱咐了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开了。他明白,自己也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危险的漩涡。
莎拉守在凯尔身边,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和回升的体温,心中百感交集。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将警告和信息送了出去,为凯尔找到了救治。剩下的,只能交给命运,交给那个尚未诞生的、她儿子的未来。
几天后,凯尔在莎拉的精心照料下,终于苏醒过来。他虽然虚弱,但性命无碍。当他得知莎拉所做的一切后,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钦佩,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更深沉的情感。
“你做得对,莎拉。”凯尔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很坚定,“秦朗他会为你骄傲的。”
提到秦朗,两人的眼神都黯淡了一下,但悲伤中又滋生出了更强大的力量。他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友,但他们的使命还在继续。
他们不知道那封信和碎片是否送到了戴森手中,也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他们更不知道,赛柏丹公司和军方对化工厂废墟的调查得出了什么结论,是否会继续追查他们。
但他们都明白,躲藏不是长久之计。他们需要变得更强大,需要为未来可能到来的任何挑战做好准备。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凯尔的伤势稳定后,他们再次离开了藏身之处。莎拉驾驶着车辆,副驾驶上坐着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但眼神锐利的凯尔。他们的目的地不再是某个具体的藏身点,而是一个方向——远离洛杉矶,前往更广阔、更不易被追踪的地方。
车上放着他们仅存的武器、物资,以及莎拉开始认真记录的日记。收音机里播放着轻松的流行音乐,与车外灰蒙蒙的现实格格不入。
“我们要去哪里?”凯尔问道。
莎拉看着前方蜿蜒的公路,雨刷器有节奏地刮动着车窗上的雨水。她的目光穿过雨幕,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我们需要学习,凯尔。”莎拉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领袖气质,“学习生存,学习战斗,学习一切在未来用得上的技能。秦朗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不能浪费。我们要找到地方,训练,准备。”
她顿了顿,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似乎还没有任何变化,但她能感觉到,一个全新的生命,一个承载着无限希望和重任的生命,正在那里悄然孕育。这是凯尔的孩子,是她的孩子,也是未来人类的希望——约翰·康纳。
“我们要为约翰的到来做好准备。”莎拉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但更多的是钢铁般的意志,“我们要告诉他一切,教导他一切。我们要让他成为他注定要成为的那个人。”
凯尔看着莎拉坚毅的侧脸,看着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澎湃的情感浪潮。有爱,有责任,有对未来的信念,也有对身边这个女人的无限敬意。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莎拉放在方向盘上的另一只手。
“无论去哪里,我们一起。”凯尔郑重地说道。
车辆在雨中平稳前行,驶向未知的、充满挑战的未来。但他们不再迷茫,不再恐惧。他们带着逝者的遗志,怀着对新生希望的守护,以及彼此之间在血与火中锻造出的、牢不可破的纽带。
未来的道路漫长而艰险,审判日的阴影依然悬而未决,天网的威胁仍在暗处滋长。但此刻,在这辆驶向远方的车里,希望如同雨水中顽强钻出地面的新芽,微弱,却蕴含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他们的故事,远未结束。而人类对抗命运的史诗,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