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枪里没有子弹!!”
那声嘶力竭的呐喊,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炸裂,将浴室里即将引爆的杀戮氛围硬生生冻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绝望感,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墙壁另一侧的声音搅动了。
亚当伸向手枪的动作彻底僵住,手指距离冰冷的枪柄仅有咫尺之遥,却再也无法落下。他脸上的疯狂和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愕、困惑,以及深深的不确定。他猛地转过头,和同样震惊的劳伦斯一起,死死地盯向那面之前只传来敲击声的墙壁,更准确地说,是盯向墙壁上方那个黑洞洞的、生锈的通风口。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清晰,真实,带着人类情感的张力,绝非幻觉。
“你你是谁?”亚当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他几乎是朝着通风口吼出了这句话,“你他妈到底是谁?!”
短暂的沉默。仿佛那边的人也在平复刚刚呐喊带来的喘息,或者在斟酌词语。
几秒钟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依旧能听出其中的紧张和急迫:“我叫秦朗。我和你们一样,也是被关在这里的。”
中文名字?劳伦斯和亚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另一个囚犯?”劳伦斯率先反应过来,他强忍着脚踝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向通风口的方向挪近了几步,试图让对话更清晰,“你在哪里?为什么能听到我们说话?你怎么知道枪里没有子弹?”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去,这是求生的本能,也是医生习惯性的分析和求证。
通风口后的秦朗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信任的建立极其困难,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他必须快速给出有说服力的信息。
“我在你们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也被锁着。”秦朗的声音透过通风口,带着些许金属的回音,“我这里有一个监视器,能看到你们浴室的情况。还有一个单向的镜子,或者类似的东西。我能看到你们,听到你们的大部分对话。”
这个解释让劳伦斯和亚当脊背发凉。他们一首暴露在另一个人的注视之下?他们所有的恐惧、挣扎、争吵,甚至刚才那场血腥的解剖和随之而来的崩溃,都被一个陌生人尽收眼底?
一种被窥视的屈辱感和愤怒涌上亚当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毛骨悚然。
“至于枪”秦朗继续道,他知道这是关键,“你们之前和泽普搏斗后,劳伦斯医生勒住他时,亚当,你捡起了枪,对吧?”
亚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看不到,闷声应了一句:“是又怎么样?”
“你当时检查过弹巢吗?”秦朗问。
亚当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混乱情景。他捡起枪,对着泽普好像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甩开弹巢确认子弹。他只是下意识地以为里面有子弹,并且开了一枪。
“我我没细看。”亚当承认道,语气有些迟疑。
“我看到了。”秦朗的声音带着一种确凿无疑的冷静,“通过监控屏幕,在你捡起枪,枪口无意中对着摄像头方向的那个瞬间,我看得很清楚。弹巢是空的。至少,对着镜头的那几个弹巢是空的。”
这个细节的描述极具说服力。它不是一句简单的断言,而是包含了时间、动作和观察角度的具体信息。劳伦斯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回想起亚当第一次开枪时的情景,那声枪响之后,泽普确实没有立刻倒下,当时只觉得对方顽强,现在想来
亚当的脸色变得煞白。如果枪里真的没有子弹,那他刚才的疯狂和威胁,岂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可悲的闹剧?他差点为了一把空枪,去杀死他们目前唯一的、可能知道更多信息的盟友?
一股后怕混杂着羞耻感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你一首看着?看着我们做所有的事?”劳伦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指的是解剖杰夫。
“是的。”秦朗沉默了一下,坦诚道,“我被迫看着。这也是我的‘游戏’——见证。”
“去他妈的见证!”亚当突然爆发出来,羞愤交加,“你就在那儿看着我们像老鼠一样挣扎!看着我们看着医生他”他说不下去了,那种在陌生人面前暴露所有不堪和丑恶的感觉,让他无比难堪。
“如果我有的选,我绝不会旁观!”秦朗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己久的情绪,“我和你们一样,想活下去!我敲击墙壁,尝试沟通,就是不想坐以待毙!我刚才阻止你,是不想看着你们自相残杀,然后一起死在这里!”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求生欲望,暂时压倒了亚当的愤怒。
浴室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信息量太大,需要时间消化。第三个囚犯的存在,彻底改变了游戏的格局。他不是一个简单的旁观者,他是一个拥有额外信息(监控视角)的潜在合作者。
劳伦斯是第一个从混乱中重新抓住重点的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通风口:“秦秦先生,是吗?你说你想活下去。我们也想。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钥匙掉进了下水道,我们似乎无路可走了。”
他道出了目前最核心的绝望。
通风口后的秦朗,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必须展现出价值,才能将这种脆弱的沟通转化为真正的合作。
“未必。”秦朗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条理,“钥匙掉了,但游戏还没有宣布结束。竖锯的设计,不会因为一次意外就彻底锁死所有生路。否则,这就不是一场‘测试’,而是一场单纯的屠杀了。”
他顿了顿,整理着思绪,同时也是在说给劳伦斯和亚当听,帮助他们重新建立分析框架。
“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劳伦斯医生,你是目标,亚当是被卷入的,而我,是因为调查我失踪的朋友张志远而被盯上。”他提到了志远的名字,心脏微微抽搐,但此刻这是博取信任和共情的筹码,“我们三个人,被巧妙地联系在一起。泽普是监督者,或者说,是推动剧情的一环。他的死亡,以及他带来的线索(塑料袋、蜡烛、模具),引导我们找到了钥匙,但也将我们逼入了更深的绝境和心理考验。”
“现在,钥匙意外丢失。但这真的是纯粹的意外吗?还是说,这也是设计的一部分?为了测试我们在希望破灭后的反应?测试我们是会像刚才那样互相毁灭,还是能够重新团结,寻找新的出路?”
秦朗的话像是一盏微弱的灯,照亮了黑暗中另一个思考的方向。劳伦斯若有所思,亚当虽然依旧愤懑,但也不由自主地听了进去。
“新的出路?”劳伦斯追问,“在哪里?我们检查过这个房间无数次了!”
“也许出路不在房间里显而易见的物体上,而在规则里,或者在我们己经获得的信息里。”秦朗引导着他们,“泽普死后,他的录音说了什么?‘你的游戏失败了’然后呢?他身上的其他东西呢?那个后来播放录音的小装置?还有他之前拿着的,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录音机?”
劳伦斯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被钥匙丢失的绝望和随之而来的冲突所干扰,他们几乎忽略了泽普死后出现的新的信息载体!
他立刻挣扎着挪到泽普的尸体旁,开始在他身上仔细搜索。亚当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看着。
很快,劳伦斯从泽普的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类似寻呼机一样的电子设备,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灯,现在己经熄灭了。这应该就是播放他“失败代价”录音的东西。
接着,他又在泽普的手边,找到了那个最初播放泽普自己游戏规则的便携式录音机。
劳伦斯拿起那个录音机,快速倒带,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重复着泽普的游戏规则——杀死两个囚犯才能活命。
听完后,劳伦斯和亚当都有些失望。这并没有提供新的线索。
但通风口后的秦朗,却捕捉到了关键点!
“等等!”秦朗急促地说,“泽普的规则是‘杀死两个囚犯’!他称呼你们为‘囚犯’!那么他自己呢?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监督者?执行者?如果他成功了,他会怎么样?他会离开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环炮弹,轰击着劳伦斯和亚当的大脑。
对啊!如果泽普成功了,他难道还会被锁在这里吗?他的脚上,可没有铁链!
劳伦斯猛地看向泽普的脚踝!那里空空如也!
一个被他们忽略的、极其重要的细节浮出水面!泽普是自由的!他可以在浴室里活动!这意味着什么?
“他有钥匙!”亚当也瞬间明白了,失声叫道,“他肯定有办法出去!或者,他身上有打开浴室大门的钥匙!”
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劳伦斯立刻开始更加仔细地搜索泽普的尸体,每一个口袋,每一处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都不放过。亚当也拖着铁链尽量靠近,用目光协助搜索。
然而,几分钟后,他们再次失望了。泽普的身上,除了那两样录音设备,一把匕首,再没有其他东西。没有钥匙,没有地图,没有任何像是能打开门锁的物品。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要熄灭。
“不可能他一定有什么办法”劳伦斯不甘心地喃喃道。
通风口后,秦朗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他盯着监控屏幕上劳伦斯手中那个属于泽普的录音机,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劳伦斯医生!”秦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看看泽普的录音机!和你们之前找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劳伦斯闻言,拿起泽普的录音机,又捡起之前杰夫尸体旁找到的、播放公共规则的录音机,仔细对比。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这个”劳伦斯指着泽普的录音机,“它的侧面有一个额外的接口?像是手机si卡的插槽?”
在这个年代,便携式录音机上出现si卡槽是极不寻常的!
秦朗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试试看!”他催促道,“打开它!看看里面有没有卡!”
劳伦斯手忙脚乱地摆弄着那个录音机,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卡槽盖。他用指甲撬开盖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小小的、金属 tacts 闪烁的si卡!
而在卡槽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型、之前被忽略的、类似红外发射口的小孔!
“这不是单纯的录音机!”劳伦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是一个经过伪装的通信设备!或者一个控制器?”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浴室那扇一首紧闭的、厚重的铁门内部,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仿佛是某种电子锁被触动了声音。
三个人,隔着一堵墙,同时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