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猎杀伊始(1 / 1)

凯恩的尸体静静躺在医疗舱的中央,胸口的破洞如同一个无声的、狰狞的嘲笑,嘲笑着人类的脆弱与无知。浓重的血腥味和酸性液体腐蚀金属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顽固地沉淀在空气循环系统里,即使高效的过滤器全力运转,也无法完全驱散这股死亡的味道。

医疗舱内,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兰伯特蜷缩在角落,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再抖动,只是偶尔传来一声压抑的、近乎窒息的抽泣。帕克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粗壮的手指深深插入发根,身体微微颤抖。雷恩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凯恩的尸体,又或是望着那被异形幼体撞开的、幽暗的通风口,仿佛那黑暗本身会随时再次吐出噩梦。

达拉斯站在医疗床前,背对着众人。他脸上的血污己经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斑块。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作为船长,他必须立刻行动,必须掌控局面,但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那从自己队员体内爆裂而出的恐怖生物,以及它展现出的惊人速度和那足以蚀穿合金的血液这一切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作为指挥官的冷静外壳。

观察窗外的艾什,不知何时己经离开了。主控室内,只剩下秦朗一人。他关闭了与医疗舱的视觉连接,只保留了音频监控。屏幕上跳动着飞船各系统的状态数据,一切看起来正常得诡异。但他知道,这平静的钢铁外壳之下,一个致命的猎手己经开始了它的游弋。

他的灵觉如同张开的蛛网,尽可能地向西周延伸。那异形幼体在脱离宿主后,其散发出的邪气变得更加凝聚、更加隐蔽,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迅速扩散、淡化,融入了飞船本身复杂的环境背景辐射中。它很聪明,或者说,它的生存本能让它懂得隐藏。秦朗只能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的、一闪而逝的邪气波动,大致方向在飞船的下层甲板,通风管道系统复杂的区域。

它需要成长。它需要食物。

而食物就在这艘船上。

“达拉斯。” 秦朗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打破了医疗舱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慌乱,在这片被恐惧笼罩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我们需要谈谈。”

达拉斯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观察窗的方向,虽然他现在看不到秦朗。“谈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谈那个从凯恩肚子里跑出来的东西?谈我们该怎么办?”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的。” 秦朗的回答简洁有力,“那生物具有极高的攻击性、隐蔽性,以及我们未知的成长性。它现在潜伏在飞船里,对我们所有人都是致命威胁。必须尽快找到并消灭它。”

“消灭?怎么消灭?” 帕克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愤怒,“你没看到吗?那玩意儿的血能烧穿地板!它快得像鬼一样!我们连它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们可以追踪它。” 秦朗说道,“它的血液具有强酸性,所过之处必然会留下痕迹。而且,飞船内部的环境传感器,尤其是空气质量、温度异常区域,或许能提供线索。”

“秦说得对。” 雷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呆滞中恢复过来,工程师的理性开始艰难地压过恐惧,“我们可以尝试锁定它的活动范围。通风系统、管道层、货舱这些地方是它最可能的藏身之处。”

达拉斯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擦去并不存在的血污,也试图抹去内心的恐慌。他看了一眼凯恩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决绝取代。“不能让它继续待在船上。” 他沉声道,声音恢复了部分属于船长的力量,“帕克,雷恩,准备工具。我们需要封闭主要居住区和控制中心,然后组织搜索队。”

他顿了顿,看向通讯器:“秦,你和艾什留在主控室,监控全局,提供信息支持。兰伯特” 他看向角落里几乎崩溃的导航官,声音放缓了一些,“你也留在这里,协助秦和艾什。”

兰伯特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

“艾什呢?” 达拉斯突然发现科学官不见了。

“他刚才离开了观察窗,可能回实验室或者他的舱室了。” 秦朗回答道,同时不动声色地调取了飞船内部的监控记录。画面显示,艾什在破胸体逃脱后不久,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主控室区域,走向了他个人的科学实验室方向。他的步伐稳定,没有丝毫慌乱。

秦朗的眼底闪过一丝疑虑。艾什的反应,太冷静了,冷静得近乎异常。

“不管他。” 达拉斯现在没心思理会艾什的去向,“帕克,雷恩,动作快!我们先封锁连接下层甲板的几个主要通道口!”

命令下达,残存的船员们开始机械地行动起来。求生的本能暂时压倒了恐惧。帕克和雷恩强打精神,拿起工具和焊接设备,跟着达拉斯离开了医疗舱,去执行封锁任务。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污和酸性腐蚀的痕迹,每一步都走得如同踩在针尖上。

医疗舱内,只剩下兰伯特和凯恩的尸体。自动清洁系统开始启动,喷洒消毒液和分解酶,试图清理这人间地狱,但那股死亡的气息,似乎己经渗透进了金属的缝隙。

秦朗在主控室,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他调出了飞船的结构蓝图,重点标注出通风管网、维修通道、货物储存区等所有可能的藏身点。同时,他接入环境监控系统,设定警报参数,监控任何微小的温度异常、气压波动,或者空气中突然出现的未知有机挥发物。

但他的大部分心神,依旧沉浸在灵觉的感知中。他悄然从怀中取出了那个造型古朴的罗盘。罗盘并非指向磁场,其天池内的指针由某种特殊的灵木制成,对异常能量和邪祟之气极为敏感。他注入一丝微弱的炁,罗盘表面刻画的八卦方位微微亮起,中间的指针开始不安地颤动起来,左右摇摆,最终颤巍巍地指向了飞船下层,偏向引擎室和货物处理区的方向。

果然在那里。而且,它似乎在移动,速度不慢。

秦朗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注意到,环境传感器显示,在货物处理区附近的一条通风管道内,温度有极其微弱的、不规律的升高,同时检测到微量的、无法识别的有机化合物气溶胶。

它就在那里活动。

就在这时,内部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帕克紧张的声音,带着喘息,似乎正在奔跑或进行体力劳动:“船长!第3号隔离闸门己经焊死!我和雷恩去封锁通往引擎室的b-7通道!”

“收到。保持通讯畅通。” 达拉斯的声音从另一个区域传来,“我在封锁通往居住区的a层通道。”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封锁区域,缩小搜索范围。

然而,秦朗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那异形幼体的邪气波动,在罗盘指针的颤动中,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而且,它移动的轨迹,并非漫无目的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结构蓝图的一个点上——b-7通道!那是帕克和雷恩正在前往的地方!一条相对狭窄、两侧布满各种管线和检修口的通道!

“帕克!雷恩!” 秦朗立刻切入他们的通讯频道,声音急促,“停止前往b-7通道!重复,停止前进!立刻返回主控室区域!”

频道里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帕克不耐烦又带着恐惧的吼声:“又怎么了,秦?!我们正在执行船长的命令!不封锁通道,那东西跑到引擎室或者更糟的地方怎么办?!”

“它的活动轨迹显示它可能正在靠近你们所在的区域!” 秦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但其中的紧迫感不容忽视,“b-7通道环境复杂,不利于防守和观察!太危险了!”

“危险?待在哪里不危险?!” 雷恩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边缘,“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难道像兰伯特一样缩在角落里等死吗?!”

“听从指令,撤回!” 达拉斯的声音也加入了频道,他显然听到了秦朗的警告,“秦的判断有道理!优先确保自身安全!”

“船长,我们马上就到b-7入口了!就焊死一个闸门而己,很快” 帕克争辩道。

突然!

“咔哒窸窣”

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人类活动、也不属于飞船正常运行的声响,透过帕克打开的通讯器,隐约传了过来!那声音像是某种硬物刮擦金属的声音,又夹杂着粘稠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来自通道深处!

帕克和雷恩的声音戛然而止。

“帕克?雷恩?报告情况!” 达拉斯厉声喝道。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紧张的呼吸声,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和某种湿滑物体在管道内快速移动的摩擦声!

它来了!

“看看上面!” 雷恩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低呼。

紧接着,通讯频道里传来帕克一声狂暴的怒吼,以及脉冲步枪能量充能的独特嗡鸣!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即使透过通讯器,也震得人耳膜发麻!

“打中了?!打中了吗?!” 达拉斯急切地追问。

没有回答。

只有一阵混乱的、夹杂着金属撞击、物品摔倒、以及帕克更加狂怒的吼叫和射击声!还有雷恩惊恐的尖叫!

“它的血!小心!啊——!”

雷恩的尖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液体剧烈腐蚀金属的“嗤嗤”声,以及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

“雷恩!!” 帕克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暴怒,枪声更加密集。

但仅仅几秒钟后。

“呃啊——!”

帕克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枪声骤停。通讯器里传来身体被拖拽、与地面摩擦的可怕声音,以及一种低沉而满足的、仿佛来自喉咙深处的嘶吼声?那不是异形幼体之前尖锐的嘶叫,而是某种更成熟、更具力量感的声音?然后,一切声响都消失了。

通讯频道里,只剩下电流的微弱噪音,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主控室内,达拉斯僵立在原地,对着通讯器疯狂地呼喊着帕克和雷恩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医疗舱里,兰伯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透过通讯器传来的死亡之声彻底击垮,发出了无声的颤抖。

秦朗缓缓放下了按在通讯器上的手。

他面前的罗盘,指针停止了指向b-7通道,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旋转,最后颤动着,指向了引擎室的更深层方向。

那里的邪气读数,在环境传感器上,瞬间飙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峰值,然后缓缓回落,再次变得隐蔽。

猎杀,己经完成。

猎物,减少了两个。

而那猎手

秦朗看着罗盘指针最终稳定的方向,感受着那股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凝练、充满了血腥与成长满足感的邪气波动。

它长大了。

就在刚才那短暂的、血腥的遭遇战中,它似乎完成了某种蜕变。

真正的恐惧,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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