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素福在湿滑的雨林狂奔,肺部如同火烧。
“队长,我跑不动了!”一个年轻士兵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绝望地喊道。
优素福回头看了一眼,追兵已经不到五十米,他咬着牙,从腰间解下一枚手榴弹,拔掉保险销,朝后方用力扔去。
“快走!
他没有时间去拉那个掉队的士兵,只能怒吼着,逼迫剩下的几个人继续向前。
爆炸声再次响起,暂时阻碍了追兵的脚步。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他们对这片雨林很熟,但敌人比他们更象林中的猴子,速度极快。
又跑出数百米,一名士兵的大腿被流弹击中,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走!别管我!”那名士兵对着他们嘶吼,举起步枪朝着追兵的方向胡乱扫射。
优素福的眼框瞬间红了,但他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现在只剩下七个人了。
代价太惨重了。
终于,前方的林木变得稀疏,停放吉普车的那片空地出现在眼前。
“上车!”
优素福一声大吼,几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吉普车。
引擎立刻发出愤怒的咆哮,轮胎在泥地上疯狂空转,最终带起大片的泥浆。
三辆吉普车不分先后地冲了出去,疯狂地向着军营方向逃离。
……
陆军第8步兵旅驻地,旅长办公室。
伊德里斯少校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优素福上尉浑身湿透,沾满泥污,正声音沙哑地向阿米尔旅长汇报着侦察的经过。
“……我们只是在外围就被发现了。追踪我们的武装人员就有几十人。
他们装备精良,火力凶猛。我们损失了三个人才勉强撤出来。”
阿米尔旅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手中的雪茄已经熄灭,烟灰落在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他却毫无察觉。
“根据我的观察,对方至少有三百人以上,而且全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他们在雨林里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和陷阱,那个新建的营地根本就是一个军事堡垒。”
优素福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阿米尔原以为之前炮击后,剩下的不过是一群惊弓之鸟。
他想过对方会很扎手,但从没想过对方竟然是一支成建制的军队。
三百名以上的职业军人。
这已经不是清剿匪徒了,这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他现在有点坐蜡了。
如果动用旅里的全部兵力去强攻,就算能赢,伤亡也绝对小不了。
到时候阵亡士兵的抚恤金,受伤士兵的医疗费,还有消耗的弹药,每一项都是天文数字。
更重要的是,在没有得到国防部批准的情况下,擅自调动大部队进行这种规模的战斗,一旦消息泄露,吉隆坡那些政敌绝对会把他生吞活剥。
可就这么算了?
阿米尔又不甘心。
金矿的诱惑实在太大,而且对方已经在家门口给了他一个耳光,如果他不做任何反应,以后在第8旅的威信将大大削弱?
一切的关键还是钱。
只要有足够的钱,抚恤金和打点上下的关节都不是问题。
阿米尔琢磨这个钱从哪里,他的小金库可舍不得花在这上面,否则前面好几年捞的可能都要搭进去了。
对了,金矿的主人是陆家,不能都让自己承担成本和风险。
这伙越南人最早是跟陆家结下的梁子,越南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那么清剿越南人的这笔钱,陆家理应要出。
想到这里,阿米尔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他不着急。
他相信,陆家那个老狐狸,在看到自己送去的那份“礼物”后,很快就会主动联系自己。
……
吉隆坡,陆家庄园。
这几天,陆景山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网,四处打探关于阿米尔的情报。
他需要了解这个人的性格、背景、行事风格,以及最重要的是他的胃口。
今天下午,他通过马华公会总会长陈修信的关系,一同拜访了前国防部副部长,拿督丹斯里·加扎利。
这位拿督曾是阿米尔在军校时的老师,也是他早期的上级。
从拿督的口中,陆景山得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画象。
阿米尔是登嘉楼州素檀的远房亲戚,身上流淌着皇室血脉。
他毕业于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在军中属于“皇室派”,并且是年轻一辈贵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他有贵族普遍的傲慢,但本人性格沉稳老练,并非那种头脑简单的纨绔子弟。
最关键是阿米尔很懂得控制自己的贪欲,也明白利益均沾的道理,在军中和许多中下层军官关系都很好。
综合所有情报,陆景山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人可以谈。
回到书房,陆景山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反复盘算着接下来的谈判策略。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拿起桌上那张印着阿米尔电话号码的名片,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阿米尔。”
“阿米尔旅长,您好,我是陆景山。”陆景山躬敬地说道。
电话那头的阿米尔对于这个期待已久的电话,态度也很好。
两人客气地寒喧了几句。
陆景山没有绕圈子,他知道跟这种人打交道,直接一点效果更好。
“旅长阁下,您派人送来的文档我已经看过了。
不知您对那片山林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我们陆家很希望能与您达成合作。”
阿米尔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
“陆老板,现在谈合作恐怕还有点早。”
“哦?”陆景山心中一动。
“想要安安稳稳地开采金矿,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米尔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陆景山有些不解。
自己是合法的土地拥有者,阿米尔是本地最强大的武力掌控者,双方联手,在登嘉楼还有什么事情是搞不定的?
“您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大人也对这片地有想法?”陆景山试探着问。
“其他人不足为虑。”阿米尔否定了他的猜测,话锋一转。
“陆老板,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陆家是不是和一群越南人打过交道?”
陆景山的心猛地一沉。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
“是的,那伙人绑架了我的儿子佑文,幸亏有朋友帮忙,才把人平安救了回来。”
“那就对了。”阿米尔的声音变得凝重。
“陆老板,现在你更需要考虑的是你们家族的安全问题了。
那伙越南人已经盯上了这座金矿。
根据我的情报,他们在西贡村聚集了数百名上过战场的老兵,配备了重型武器。
这件事现在连我都觉得有点棘手。”
陆景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几百名武装分子?
他之前只以为林志强他们对付的是一伙几十人的绑匪。
现在看来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林志强的人消灭了不少越南人,双方已经是死仇。
如果对方真的有几百名亡命徒盘踞在登嘉楼,那陆家在那边的锡矿、工厂,甚至他家人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他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阿米尔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
“陆家身家性命全赖旅长阁下保境安民。不知有什么地方是陆家可以效劳的?”
“陆老板客气了。”阿米尔很满意陆景山的识趣。
“身为本地最高军事长官,保护地方安宁是我的职责。
但是军费有限,我也不方便为了保护陆老板的私人产业,轻易调动军队。
如果需要采取军事行动,相关的费用恐怕需要陆家来支持一下。”
图穷匕见。
陆景山心中了然,他斟酌着问道:“不知道大概需要多少?”
阿米尔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千万马币。”
陆景山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如果那伙越南人真的发起疯来,随便炸掉他一个矿场,造成的损失就远不止这个数。
如果阿米尔能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这一千万花得值。
“没问题。”陆景山几乎没有尤豫,“我们陆家愿意支持旅长阁下的行动。”
电话那头的阿米尔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有了这笔钱,他就有了充足的底气。
士兵的伤亡抚恤,武器弹药的损耗都有人买单了。
他告诉了陆景山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
陆景山答应下来,但并没有立刻安排转帐。
他挂断电话,再次陷入沉思。
这件事他必须先和香江那边的林志强父子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