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峰哥动了。
他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眉侧的天使之翼纹身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扭曲，带着不详的意味。他的手指轻轻一动，身边的打手立即打开了王鹤屿的手机，将镜头单单对准了不省人事的车淮竹。
王鹤屿浑身血液一凉，慌忙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别乱来啊！”
“别担心。先听个响儿。”
峰哥说着，一只手托起车淮竹的下巴，另一只手抬起便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呃……”车淮竹的头被打的偏向另一侧，脸上顿时浮现一道掌印。
“车淮竹！”见此情形的王鹤屿目眦欲裂，身体下意识地向前猛冲，却被身后的打手死死按住。对方狠劲一压，他的膝盖扑通一声，再次重重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别激动嘛，小胖，”老莫笑着，拍了拍手掌。打手会意，便又调转镜头只对准王鹤屿，将他因愤怒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悉数捕捉。
老莫只将手插进镜头中挥了一挥，语气轻松得象在菜市场闲聊：“看到了？两位朋友都还好好的。不过嘛，能好多久，就看你的诚意了。”
“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别动她！有本事冲爷爷我来。”
王鹤屿梗着脖子，冲着峰哥嘶吼。
闻言，峰哥松开车淮竹，任由她的脑袋再次无力垂下。他走到王鹤屿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眼神不象是在看人，倒象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随即，他不慌不忙地朝旁边伸出手来。
一旁的手下几乎是在他伸手的同时便将一柄明晃晃的砍刀送到了手中。
刀身寒光落在王鹤屿眼中，吓得他心里直发颤。他强装镇定，咽了口唾沫，嘴上依然逞着英雄：“你砍吧，你敢砍我就敢死在你面前。我保证，你会后悔这样做的。”
老莫听了，没忍住笑了一声。
峰哥则一把将刀支在王鹤屿裆前，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分钟，开个满意的价钱给我们。一分钟过后没回信儿，恐怕这位小哥就要绝后了。”
声音不算大，却足以录进影象里。
老莫从打手手中拿过手机，结束录像，向唯有王鹤屿与联系人二人的群组中发了出去。
王鹤屿汗如雨下，猛地提肛缩紧。目光忍不住盯向自己的手机，脑子里仿佛响起了不规律的滴答声。
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老莫似乎并不急，慢条斯理地熄屏看向王鹤屿：“你好象很害怕的样子。”
王鹤屿咧了一个僵硬的笑脸：“我？我怕什么，哪里怕了。”
“王……”
这道声音有些微弱，让王鹤屿甚至以为是幻觉，但他还是辨清了方向，是老莫身后传来的，是……
“车淮竹！你醒了，感觉还好吧？”
巨大的惊喜让王鹤屿激动得忘乎所以，身子下意识地往前一挺——歘！短裤瞬间被刀锋割开一道口子。
老莫和峰哥闻声，也都回头看向车淮竹。
车淮竹正抬起头，尽管脸色苍白，但那直射过来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王八蛋！搞偷袭算什么本事？六个人抓我一个，要点脸行吗？”
她的声音因为药物而虚弱发颤，却是字字带刺。
老莫啧啧摇头：“你误会了。没有六个人一说，我和峰哥可不知道还有你这一号人物。明明是卖家主动找上我们的。”
“呸！都是垃圾货色。”
峰哥对车淮竹的怒骂不以为意，手腕微微一沉，冰冷的砍刀便往前递进半寸。
王鹤屿脸色霎时惨白，本能向后退去。身后打手却坏笑着，死死顶住他的脊背。
王鹤屿避无可避，只能用力往后挪着双膝，脖颈拼力后仰着，整个上半身弯成了反c形，只为离那刀锋远一点，再远一点。
“住手，别动他！”
车淮竹挣扎着想要起来，但绳索和虚弱的身体让她完全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道浅浅的血印，浮现在王鹤屿大腿根处。
“哎呀，峰哥，来信儿了。”老莫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戏谑地瞥了一眼车淮竹，“你看看你们，老弄这动静做什么，害得我都忘了这事儿了。安静点，安静点好吗？”
峰哥的刀应声顿住。那抹寒光堪堪停在王鹤屿的皮肤之上。
王鹤屿屏住呼吸，汗水流进眼里，又涩又酸。他却不敢眨眼，一股近乎虚脱的庆幸感包裹了他。
保住了……老二保住了，老二保住了……
一片模糊的视野那头，车淮竹的身影只是微微一僵，随后，所有挣扎和怒骂都戛然而止。彻底的安静，反而比任何声音都更清淅地传达了她的屈服。
老莫点开消息，一个男人的语音传了出来。
“60万。价格好谈，我要人安全就行。”
乔叔！是乔叔的声音！
那一向沉稳的嗓音此刻听来，简直如同天籁。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王鹤屿的鼻梁和眼框，与满脸的汗水、恐惧混合在一起，视线顿时更加模糊了。
王鹤屿鼻尖一抽抽，随之挤出几滴眼泪，连带着汗水也挤出来了。视野由此清淅了一些，但他却看到了峰哥歪起的嘴角。
他在笑？笑什么？
王鹤屿心头咯噔一下，又眯起眼看向老莫。
老莫居然直接将手机收起来了！
王鹤屿傻眼了，声音都有些变调地道：“60万，60万还不够吗？”
老莫没说话。
峰哥的刀再一次压了下来。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停下，别！我草了，停下！”
王鹤屿全身汗毛瞬间倒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车淮竹也懵了，厉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不是说了钱了吗？不是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吗？疯了吧！住手！”
叮叮叮叮……
王鹤屿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刀光一闪，冰冷的金属触感已然粘贴了王鹤屿的颈侧动脉。峰哥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的反应——直到那沉甸甸的刀背完全架稳，王鹤屿才在迟来的惊骇中意识到，刚才那一瞬，刀锋与他的喉咙可能只有毫厘之差。
后知后觉的害怕让王鹤屿浑身的肌肉都瘫软了。
车淮竹也瞪圆了眼睛，在刀光闪铄的一瞬间，她也以为下一刻便要看到血溅三尺的残忍画面了。
老莫很是满意二人的反应，低头看向屏幕上的视频通话画面，又等了片刻，方才不紧不慢地调转摄象头接通了电话。
乔统的声音再次传进王鹤屿的耳朵里，将他一片空白的大脑唤回色彩。
“我要先看人，对着一个水泥地面可没什么好看的。”
老莫刻意压低了声音：“60万，有点少呢。”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一个人60万，总共120万。”
老莫心里有些讶异，单单一个车淮竹他们便花了28万。这人到手都还没来得及处置，王鹤屿又送上门来，一人60万显然是赚大发了。但是，还不够。
“150万。否则免谈。”
此数目一出，王鹤屿和车淮竹心头皆一沉。只不过王鹤屿是没想到老莫索要的金额如此夸张，车淮竹则是自责，埋怨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拖累了王鹤屿的朋友。
电话那边却一点迟疑都没有，先是咔哒咔哒两声轻响，而后便是乔统那令人安心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标准的手提保险箱，一箱90万。两箱都在这里了，多出来的三十万，我要你保证他们俩的人身安全。”
老莫看着对方打开验钞灯一沓一沓地照过钞票，心头一阵火热，贪婪也滋滋猛涨。
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点？刚才真该多说些数。
老莫此刻却难得地没有出尔反尔，先是稳稳地对准了车淮竹，停留数秒让她苍白的脸和恨恨的眼神清淅入镜，随后又转向王鹤屿，特意在刀背处停顿了一下。
一边的峰哥别过脸，藏起了自己的面容。
“王鹤屿，重复一遍我说的数字，0880。”
王鹤屿不懂乔统的用意，只得依言照说道：“0880。”
老莫没给王鹤屿和乔统过多交流时间，又将镜头对向水泥地面问道：“你这都是现金，怎么到我们手里呢？2个小时我们拿不到，兄弟们白等这么久，可不行呢，怎么说也得加五万啊。”
“急什么？会给你们的。不过我看你们还拿刀架在我们人的脖子上，就他那性子，没被吓尿都算好的。解开绳子，让他先上个厕所。”
老莫挑挑眉，和峰哥对视了一眼。
王鹤屿的表现确实是毫无威胁，但是还是得留个心眼。
老莫看向王鹤屿：“你要去不去？”
王鹤屿喉结上下一滚：“我要上厕所。我真的快要尿了。”
老莫看向一个打手，用几人听不懂的外语安排道：“给这个男的解开脚上的绳子，带着他去厕所。进去之前先检查检查厕所里面和周围。有情况直接拿枪崩了他的腿脚，明白？”
打手点点头，一手持步枪抵近王鹤屿身侧，另一手用刀利落地割断他脚踝的绳索，随即拽起连接他手腕的绑绳，推着他往外走去。
老莫又低头看向手机。
“他已经去了，现在该谈谈交钱流程了吧。”
“当然，当然。确实是要……”
电话那头的乔统嘴角带笑。那笑意未及眼底，声线在短暂的停顿中沉了下去。
“好好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