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屿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的拳头棍子,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断成几节。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住手”之后,那些狂风暴雨般的猛击才停歇下来。
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从人群后踱步而出,皮鞋毫不留情地碾过地面,将王鹤屿掉落的眼镜踩得支离破碎。他在王鹤屿面前站定,俯视着这个蜷缩在地的小胖子,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关怀:“生面孔啊?咋来的?”
王鹤屿忍着疼痛抬头,难得听到能让自己听明白的语言,便如实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男人笑了一声,“找什么人呢?我们这儿的男人也有,女人也有,活的也有,死人也有,半死不活的也有。就是……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女的……”王鹤屿吸着气,试图缓解神经上载来的痛感,“不久前刚到你们这儿,白衣裳,黑裙子,大眼睛。”
“呵呵。”男人嘴角一扯,“你说的这个人,我好象没听说过啊。”
“不可能。就是她。”
王鹤屿颤着手将手机拿了出来,亮出了照片。
男人摘下墨镜,拿过手机,眯着眼睛瞧了瞧,忽然哈哈一笑:“小子,你这照片不错,眼光也不赖。但是我真不知道人是不是在我们这里呢。会不会搞错了?光凭一张照片可不好找,要不再仔细想想,多提供一些线索给我?”
王鹤屿闻言沉默片刻,摇摇头:“不可能,我总不能是被骗了。”
男人见王鹤屿脑子并不灵光,听不懂话里的暗示,转而试探道:“那你知道这女的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吗?”
王鹤屿眼睛一暗,他哪里知道车淮竹的闺蜜家人的联系方式,老实巴交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男人只得叹了口气,语调中带着虚伪的可惜:“那我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他随即又用王鹤屿听不懂的外语,朝周围的人问了句什么。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发出一阵讥笑,仿佛被围在中间的王鹤屿,是马戏团里的一头供人取乐的滑稽黑熊。
“看吧,大家都没见到过这个女人。”男人一摊手,笑容瞬间落下,“收货吧。”
一声令下,甚至都不需要用外语。周围的人象是狼群分食猎物一般一哄而上,几条粗壮手臂将王鹤屿四肢死死摁住。粗糙的绳索几下便在手腕上勒紧了。
王鹤屿力气再大,也是双拳难抵四手,徒劳挣扎半天还是被捆得动弹不得。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找人,我要找人!”
王鹤屿扭动着身子叫喊着。下一秒,照着脸颊的一记重拳便迎了上来。
这一拳打得他眼前一黑,舌头也被不慎咬破,铁腥味在嘴中漫开,话也说不出来了。
模糊的视野里,有人抖开一个脏麻袋,兜住头罩了下来。整个世界在麻袋的笼罩之下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暗色。只有几缕针尖般的光线通过麻袋孔隙刺在王鹤屿的脸上。
几个人合力将他拖了起来,脑袋斜向下方的姿势让血液向头顶流涌。他更加难以感知周遭的环境。他试图分辨方向,记住拐弯的路径,可脑袋浆糊一样蒙蒙晕着,什么都记不住。
而那个墨镜男人仍站在原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拉扯着王鹤屿往库房走去,另一边正将手中的墨镜精准别向衬衣口袋。
此时,裤兜的手机开始嗡嗡振动。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接了电话。
“什么事峰哥?”
“老莫,场子里进鬼了?”
“鬼?”被唤作老莫的男人又瞟了一眼麻袋,嘴角一撇,“鬼倒是没见,自投罗网的猪倒是抓了一头。”
“戴个眼镜,胖胖的?”
老莫皱起眉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是,怎么了?”
“缺骼膊少腿儿没?”
“在卸件儿的路上呢。挨了点揍,皮厚实,没什么大事。”
“带过来吧。要是少零件儿了,可就不好跟他朋友谈价了。”
老莫用舌头舔了一圈口腔侧壁,象是嗅到了金钱的味道,最终低笑一声:“一个一个的,动作还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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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鹤屿听到锈蚀铁门开启时的牙酸吱嘎声。有人在背后推搡着,王鹤屿跟跄着向前,脚下坚实冰凉的触感,似乎是水泥地面。
他刚试探着挪动步子,一记闷棍便落在了肩胛骨上。几声含糊却暴戾的怒喝炸响,象是驱赶牲畜一样,逼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
王鹤屿咬紧后槽牙,一声不吭地调转着步子,脚尖却磕到了一处方正的坚硬边缘。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稳住身形,结果又是一棍狠狠敲在手背上。手背剧痛让王鹤屿立马缩回了手,身体失衡一晃,险些向前栽倒。
一群狗东西!艹。
王鹤屿心底狂骂道,却也从连续的碰壁中知晓了脚下碰到的是楼梯台阶。
去楼上做什么……车淮竹会在吗?
他想着,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正走着,毫无预兆地,两道不容抵抗的力道开始按压着他的脑袋,死死扣着让他拐弯,紧接着膝窝处就挨了重重一脚。
王鹤屿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又立刻直起。身后的人见状,两只手压住肩膀,又是两棍打在膝盖上,压迫着王鹤屿双膝跪地。
头套被猛地摘下,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他眼前一片雪白。王鹤屿死死闭上眼,又强迫自己眨巴两下。两滴泪珠溢出眼框,终于冲开了那片晃动的光斑,让他勉强辨认出几个黑色的人影。
他又使劲甩了甩脑袋,眯起眼睛,从模糊中凝聚的视线,清淅地看到人影中的车淮竹。
她被绑在椅子上,低着脑袋,象是昏了过去。白色的小吊带也粘上了不少污黑泥土,裙子也呈现一副破烂相。
“车淮竹!”
王鹤屿刚喊出声,旁边站着的打手又是一脚将他踹倒。
“hey!”
打手还要继续动手,老莫出声喊停了他,向前几步站在中间。
“人都齐了。”老莫笑着,指了指车淮竹,“小妞,”又指向王鹤屿,“小胖。”
最后,他回头看向车淮竹另一侧的男人。
那男人的眉侧纹着天使之翼,象是眉毛化作天使的翅膀一样。
“峰哥,现在该和那边谈谈赎金了吧?”
王鹤屿被身后的打手粗暴地拉扯着,重新跪倒在地。他抬起眼,死死盯住老莫和峰哥。
那边……赎金……
是李子衿已经来赎我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