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淮竹怎么说?”
迟远庭舀起一勺炒饭,边嚼边问道。
“我一开始就问了,到现在还没回。”
王鹤屿皱着眉,正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中倒着凉水。
“希望别转头就把你删掉。”
迟远庭说着,目光落到王鹤屿的杯子上——里面水已经满溢,顺着杯壁淌到桌面,而王鹤屿浑然未觉,还在继续倒着。
“水满了。”
迟远庭敲了敲桌子。
王鹤屿猛地回神,啊了一声,慌慌张张地将水壶放下,伸手去够旁边的纸巾时,骼膊肘又碰倒了那杯刚倒满的水。
“我靠!”
他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手忙脚乱地躲开那些即将流到自己身上的水。
迟远庭看着王鹤屿那副熟悉的毛手毛脚的样子,于是问道:“回来了?”
王鹤屿正奋力擦着水,顾不上抬头:“啥回来了?”
迟远庭嚼饭的动作缓而又缓地停了下来。
异能代价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如若不是王鹤屿的异能莫明其妙地失效,他完全无法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概念型异能能直接扭曲思维,影响言行,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那么我呢?我自己异能的代价是什么?
迟远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追忆。
从城西废车厂的初次复现时,到后来的多次暗中尝试,一幕幕画面在脑中闪过。
按照叶子辰的三种异能类型来看,我的异能属于召唤型。召唤而出的信号灯人能够将光线照到的所有空间冻结,时间则不会受到影响。红光覆盖范围唯有自己可自由行动。弱点无非便是自己。徜若我的意识陷入模糊,异能应该也会陷入不稳定的状态吧?
除此之外,还有着在一定时限内仅触发一次自行护主的机制以及受伤后加快自愈能力的效果。
可代价呢?
代价是什么?
控制时间随物体规模而变化,但施展异能本身……似乎没有冷却时间。这意味着可以无缝衔接地进行控制。难道代价就藏在我连续多次使用异能之后?
还是说,就象王鹤屿那样,我的思维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基于本我的意愿,还是早已被千烨花潜移默化,偏移了我的每一个决择?
迟母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迟远庭猛地睁开眼睛。
我都做了些什么?
然而他随即发现,王鹤屿也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车淮竹她……被绑架了……”
王鹤屿声音干涩,将手机转向迟远庭。
屏幕上,车淮竹被绑在一张椅子之上,嘴巴也被一名金发女孩儿死死捂住。凌乱发丝下,她的双眼中毫无惧色,只有不屈的愤怒。
照片下方赫然还有一条消息:
王鹤屿是吗?你要找的这个小美女,在这里等着你呢。哦对,不要搬救兵了。你和迟远庭来就够。否则会发生什么,我们可不好说。
再向下便是一个位置定位——一处远在境外的村子。
迟远庭的目光从屏幕上抽离,落在王鹤屿脸上。王鹤屿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安排。
然而,迟远庭思索良久,最终低下头若无其事般地继续扒着炒饭。
“不去。”
王鹤屿瞬间呆住了,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迟远庭的声音不高,却无比无情而坚定:“我说不去。”
“为什么?”
王鹤屿克制不住自己,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水杯又晃出一滩水来。
“我们刚分开,你的能力就没了。你刚恢复,车淮竹就被绑了,而且短短一会儿就能到千里外的地方,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那又怎样?就算是千烨的诡计,那我们也得去啊。”
王鹤屿倔劲儿也上来了,摆明铁了心要去搭救。
迟远庭摇摇头,继续劝道:“车淮竹的能力你清楚吗?千烨的手段你了解吗?你自己现在已经被影响到了你知道吗?”
王鹤屿瞪着眼:“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被影响到了一点点吗?又不是傻了。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
“去鸡毛去。”迟远庭筷子一撂,说话也冲了起来,“光给个村子,你知道在哪个屋里?一家一家找吗?语言都不通的。而且这个地址真的就是车淮竹所在的地方吗?我就好奇了,她给你下迷魂药了还是怎么样?你今天做事都很冲动你知道吗?”
这一番话像刀子般扎进了王鹤屿最为痛的地方。
他的表情瞬间冻结,往前踏了一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她很象我暗恋的那个人……迟远庭,我劝你最好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要凝出水来。
“诶,两位两位,冷静一下嘛,莫吵喽莫吵喽。”
被老板娘从后厨里叫出来的老板连围裙都没来及摘,油乎乎的双手在身前胡乱抹着,慌忙拦在二人中间。
“暗恋?”
迟远庭笑了,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他随之也站了起来,“我拿命陪你追妹子啊?能不能清醒点?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对头对头,清醒点,莫说气话,坐下来好好谈嘛。”
老板用力想推开王鹤屿,却感觉自己象是在推一道墙。
“我说——你把话给我收回去。”
王鹤屿恶狠狠的眼神落在迟远庭身上,象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迟远庭毫不退让地与他对峙:“话,我可以收。但去,绝无可能。”
见两人一直这般僵持不下,老板心中暗道不好,手已经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忽然,王鹤屿的气势突然垮了下来,眉头痛苦地拧紧,低声哀求道:“迟远庭!就算我求你了,看在我请你吃的这顿饭上,看在我出过那么多力的份上……”
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然而,迟远庭的回答,是斩断一切希望的冰冷一刀:“去送死吗?”
短短四个字,浇冷了王鹤屿心头那团希望。
王鹤屿整个人僵住了,他握紧了拳头,身子因极度的愤怒与无力颤斗,最后,所有情绪化作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他的指关节泛起一圈红。
“草!我他妈自己去。”
王鹤屿骂了一句,甩门离去。
迟远庭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守望礁石,沉默地望着那兀自晃动的店门。
没有爆发什么很严重的冲突,店老板心中松了一口气,走近迟远庭想劝慰几句,却听见身后夸夸哗啦一阵响。他惊恐扭头,只见王鹤屿刚才捶过的桌板赫然破了一个大洞,同侧支撑的桌腿也断裂开来。整张桌子倾倒,连带着碗杯一齐摔在地上落个粉碎。
突如其来的损失让老板傻了眼,不过很快他便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死死抓住迟远庭的骼膊:
“你得赔钱!”
迟远庭垂下眼帘,满地狼借,一如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多少?”他掏出手机,声音的异样压也压不住,“信用卡能用吧?”
末了,他还是抬眼望向了街角。
门外街景依旧,只是那个身影,已彻底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