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市，百清区公安大楼。
宋廖依然倚在窗边。
所有案子的线索都如同眼前喷吐而出的烟雾一般，从刚开始的丝丝缕缕有迹可循，到最后的一片空白，消散无影。
他甚至在想，在科技已经如此发达的今天，难道还有完美犯罪这一说吗？
案发时期的一段监控录像，专案组人员一盯就是一天，却依然不见一点进展。连环杀人案带来的舆论和时限，象一块上吨重的铁块一样压在众人心头，拨不出一点希望的空隙。
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宋廖立即掐灭了烟
“喂？老宋啊。”尹峰的声音响起，“进展如何啊？”
宋廖苦笑道：“很艰难啊。石荣盛案，我们走访了沿路所有的商铺，都找不到那把刀的源头。房卡没有被复制过的痕迹。法医没在体内检测出和精神状态有关的药物。小吃街周边所有街巷出现过的人员都筛选掉了。电箱下的脚印指纹也是什么都没发现。本就是人杂的场所，难度很大。
陈客案更不用说了，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多名凶手。配电室是线路老化脱落，根本没人进去过。白箐在室内离奇溺亡，本来都约好还要面试俩务工人员的。唉。”
尹峰语气有些沉重：“雷佳律依然失踪，两个蔡冬永的谜团依然未解开是吗？”
“是。”
宋廖苦涩回应，手指头无意识地捻着馀下的烟头，在窗台的积灰中反复搓着，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焦黑的小圈。
“上头给的压力挺大的。”尹峰的声音顿了顿，再响起时，染上了一分郑重，“不过我找到了一个人，最近这几天就会到清水市。”
“谁？”
宋廖有些好奇。身为专案组组长的尹峰主要负责全面工作、重大决策和资源协调。之前调配过来的都是各个领域的精干力量和信息平台权限等。这一次居然大费周章地调过来一个人？只是一个人吗？
“是个年轻小伙儿，19岁，还在上学。”
“什么？老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别开玩笑了。”
宋廖难以置信地道。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他，不过在隔壁和祯市，他可是屡破奇案，鼎鼎有名的一个家伙。”
“真有这么厉害？”
“要么是聪明，要么就是直觉准的吓人。只能说，可能这小子是真有点天赋在身上的吧。”
“呵呵。”宋廖笑了笑，现今这种情况，就算多出来一个学生又能改变多少局面。但他还是顺嘴问道：“行吧行吧，我看你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叫什么？我到时候跟值班人员打个招呼。”
“古证。古筝的古，证据的证。我把他的电话号发你。案宗还有一些进展情况我都给他发了，你可以加他先聊一聊。”
“行。那先不聊了啊。我会一会你找的这一号人物去。”
“希望能带来好消息吧。挂了。”
嘟——
忙音断了通话。
宋廖看了眼时间。
10点50分。
再抽一根吧。
啪。
一点猩红在指间明灭，烟雾再次缭绕飘起。
他皱着眉，复制了那一串手机号，随即搜索到了一个空白头像的用户。
“重，要，么。”宋廖轻声读了一遍网名id，随即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角，“不重要。”
好友申请同意的很快，回复也很快。
重要么：专案组的？
宋廖叼着烟，边打字边轻声念叨：“是。古证对吧？对案子都有什么想法没有。”
重要么：你说话管事吗？
宋廖笑了一声，拇指用力摁住屏幕，直接发语音道：“你能想到多大的事我都能安排。说吧。”
对面沉默片刻，顶端反复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随后，几行文本跳了出来。
重要么：有件事需要先确定一下。关于蔡冬永案，不是有两名蔡冬永吗？我发现在报告中只是检验了两名死者的dna串行，还通过死者家属和儿时照片进行了辨认对吧？现在让相关人员再比对一下两名死者的指纹。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基本可以转变一下调查方向了。
宋廖盯着这段话愣住了。
比对指纹？两名死者之间比对指纹做什么？
仿佛能洞穿屏幕感知到他的疑惑似的，古证的消息再度接连弹出。
重要么：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维定式对吧？你们好象都认为那个年仅十岁的蔡冬永是十年前的克隆体，只是做了dna比对，而没有进行指纹或者虹膜比对。
不过由于案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虹膜也会发生变形，比对虹膜是不可能了。
但指纹是在胎儿时期形成的，是伴随人的一生永不磨灭的独特印记。它不仅受到基因的影响，更会因为羊水压力、胎儿子宫内的姿势、手指生长速度等一系列随机性、不可复制性的要素而改变。所以，即便是克隆人，指纹也绝不会与本人完全相同。
还有一点，即便是不考虑众多法律条款的约束，现今的克隆水平达到这种程度了吗？多莉羊是在几百次尝试后才成功的。克隆人……这种事我不认为能做到如此完美。不过说这么多，都不如结果来得痛快。
所以还是麻烦先比对一下两名死者的指纹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二十根都比对一下吧。
宋廖怔在窗前，一个被他，被整个专案组，乃至法医都视为理所当然、无需再验的环节，此刻被这个十九岁的学生，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提了出来。
指纹！他们确实只是录入了两名死者的指纹，却从未将这两组指纹进行比对过。
法医疏忽大意也算情有可原，一方面是间连不断的案子压力太大，层层叠叠的线索检验忙到焦头烂额；另一方面所有人都被“克隆体”这个先入为主的概念牵着鼻子走了，下意识地认为dna便是最权威的答案。与其说是忘记了，倒不如说专案组压根没有做这一回事的打算。
那么古证这么做的意思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克隆与被克隆的关系？那会是……
“嘶！”
指尖突然一痛，掉落的烟灰烫醒了他。宋廖立即甩掉烟，赶忙抓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欢迎你的添加，古证。”
他又急忙踩灭没吸完的烟蒂，转身重回室内，目光迅速锁定了路家顺。
“路家顺！过来！”
正在和小警员埋头梳理线索的路家顺闻声抬起头来，从宋廖的脸上读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