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请秦雪洲同学朗读一下他的优秀作文。”
被点中名字的小学生瞬间绷紧了身子。他能感受到四周同学们的目光如烫红的烙铁般戳来,局促地攥紧作业本边缘扭捏起身时,耳朵也逐渐赤红了起来。
“我……我写的题目是,我的妈妈……”
教室里很安静,讲台上的老师扶了扶眼镜,用充满鼓励的温和眼光看着他。其他同学也在等待秦雪洲继续读下去
“咳,我的妈妈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妈妈,她有着像黑色巧克力蛋糕一样的黑黑的长头发,每天……”
“小英老师,秦雪洲他撒谎,他没有妈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教室的宁静。笑声象水珠落入热油锅一般炸开。
“哈哈哈哈哈哈……”
咔嚓!
秦雪洲牙一狠,嘴中的笔杆应声而碎,塑料渣子一片片落在初中作业上。旁边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起一道提示音,秦雪洲偏头呸呸吐了几口,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shane:明天有个任务需要你。
雪翼神:我自己一个人吗?
shane:你和迟远庭杨天宏。
雪翼神:怎么做?
shane:在李子衿面前杀掉迟远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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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重重关上车门的瞬间,被秦雪洲攥在掌心的水果刀竟开始寸寸断裂,最后只留几滴血点和一团齑粉落在脚下。
未等少年坐稳,轮胎已在地面擦出尖锐啸音,汽车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
坐在驾驶位的光头肌肉男吹破了一个大大的粉色泡泡糖:“任务如何?内向小老弟。”
“没得救,心脏都被捅了,能活我吃。还有,我只是装出来的内向,你这样说我很烦。”
秦雪洲说着便开始脱衣服。
“好好好。”
光头男拖着长音无奈笑道。
“嘶!”
听到声音的光头男抬眉看向后视镜。
秦雪洲正弓着腰摸索后背。
十来岁的男生身体正值发育期,在秦雪洲隐隐可见胸骨的肌肤之上,却纹有一朵花的图案。那图案,与林夕缨向迟远庭展示过的花别无二样。花纹随呼吸起伏,仿佛真的有一朵花在他的体内蛰伏寄生。
“挂彩了?不是说只有你去失败率和伤亡率才是最低的?”
秦雪洲轻点着背后的淤青,呲牙咧嘴道:“没事,我不会忘记这一枪的。”
“那个山恩,呃……是这样叫的吧?”
“是shane了。”
秦雪洲纠正道。
“算了,我还是叫他中文名沉逸景吧。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秦雪洲又穿上了衣服:“他电话跟我说,让我演得真一点,别让迟远庭怀疑。不过还好,那个傻子对咱们很信任,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还不是那个谁一开始没做掉他,非要搞这么一出,有啥用?白耽搁一天时间。哼。”光头男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我都不清楚沉逸景叶子辰那一帮子人在想什么,神神叨叨的。还不允许随便用异能,真他娘的憋的慌。”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别的安排。”
“切,要我说啊,他们的安排就是啥都没……”
“有!”
吊灯折射的光晕里,shane——或者说沉逸景,正倚在包厢落地窗前,手中香槟杯轻摇,目光穿过玻璃投向南方天际。
“自然是有其他安排。你不好奇你灵机一动后的摊子吗?”
屋内的林夕缨本交叠着双腿窝在沙发里,指尖百无聊赖地绕着发梢。听到沉逸景这般说,她也不看沉逸景,冷漠说道:“第一,我不过是向你和叶子辰核实迟远庭的情报准确性;第二,仅是建议稍作观察;第三,整件事的主导权始终在你们二人手中。”
林夕缨完全不往沉逸景埋的坑里跳,“叶子辰从我们不知道的各种未来归档而来,虽说提供了诸多异能情报,省去很多麻烦,但是蝴蝶效应引发的连锁反应也早已开始。迟远庭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的身上挖掘不出有价值的信息,道不同,不相为谋,杀掉也是应当的。无非晚了一天罢了,无非是从我转变成那个小孩儿罢了。”
沉逸景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说到底,你不过就是在利用我们铲除掉未来隐患。本质如此,你的所有安排自然都是围绕这一点服务的。”
语毕,林夕缨的目光落到桌前。
桌上的水果各个新鲜诱人。
“没有必要这么绝对。一根绳上的蚂蚱,互帮互助铲除异己,不是利用。而叶子辰,我并不是很相信。”
清冽的声音落幕,沉逸景举杯轻噙。
“毕竟空口无凭,谁能保证他说的是真话?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吧。”
林夕缨从银白果盘中摘下一颗荔枝,粉白指尖专注地剥开果壳。被剥离的绛红外衣在她掌心蜷缩成团,露出内里雪脂般的果肉。
“不过就目前他所给出的名单列表里,除迟远庭外,每一个人的位置和异能都对得上。每天清除一人的计划,也在有序进行着。他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
“你很信他?”
“不,谁的话我都不会百分百的信任。只是他的异能掀不起风浪,还需依附我们。寄人篱下的时候生出坏心思可不是什么明智的打算。”
沉逸景回头看向林夕缨,她的眼睛比手中的荔枝更要莹润美丽,只是那抹化不开的忧郁,像钻石上凝结的浓霜。
“叶子辰说过,我们这类人提升异能的手段便是向千烨花献祭。杀了白箐后,你感觉到变化了吗?”
“更得心应手了些。仅此而已。”
林夕缨说着,弹指一挥,桌上的荔枝皮便随风落入垃圾桶里。
“我呢?”
“什么?”
“我的话,你也不会百分百信吗?”
林夕缨闻言迎上沉逸景的注视。他幽深的眸中交织着玩味、欣赏与一丝倨傲。海外财阀家族公子的身份给这个男人带来的自信魅力的确有够迷人的。可惜现在在他面前的女人,亦非常人。
“我不过是习惯不信任任何人而已,你在我这里也算不上独特。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在外面待的这几天,我妈该想我了。”
林夕缨握伞起身,将鬓边碎发别至耳后便要离去。
“今天的目标不是迟远庭。”
沉逸景突然又冒出这样一句。
格裙的涟漪在门前停止,林夕缨背身而立:“迟远庭只不过是计划的一小部分,牵绊李子衿查找焦艺涵才是你的意图所在。恐怕只有秦雪洲和杨天宏这两个人不明白你的心思。”
她停顿一秒,问道:“谁去了?”
“黄真。”
啪嗒。
门扉轻响,屋内只剩下了沉逸景一人。他眼底的欣赏之色愈发浓烈。他忽而看向窗外。有个穿着严实的人正站在对街的阴影下看着他。
他笑着,举杯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