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兰还在那自顾自地叹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所以我刚才就跟建军说了,这事儿必须得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绝不能让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种祸害留在大院里,指不定哪天就坑到别人头上了。张副团长,齐老师,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一定要讨个说法。
张前进此时只觉得后背发凉,衬衫都湿透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地附和:“是……婶子觉悟高。这种害群之马,确实……确实该抓。”
齐红兰更是心里发苦,像吞了一百只苍蝇。
原本是想来看笑话的,结果笑话没看着,反倒被逼着自己骂自己,还得点头哈腰地赞成要把自己“抓出来”。
“那就好!”陈桂兰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得那叫一个璨烂,“有张副团长和齐老师这话,我就放心了。咱们大院有你们这样明事理的干部和老师,那真是福气!来来来,快入座!菜都要凉了!”
她热情地把两人按在主桌上,正对着那盆刚出锅的红烧肉和清蒸石斑鱼。
“今儿这顿,你们可得好好吃,多吃点!”陈桂兰拿着公筷,不由分说地给张前进夹了一大块颤巍巍全是肥肉的红烧肉,又给齐红兰夹了个大螃蟹,“吃了沾沾喜气,保准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人不敢近身!”
张前进看着碗里那油汪汪的红烧肉,胃里一阵翻腾。
平日里最馋这一口的,这会儿却觉得这肉象是块烫手的火炭。
齐红兰更是握着筷子,心不在焉,一门心思都在被发现的恐惧上,根本顾不上吃饭。
“吃啊!齐老师,别客气!”陈桂兰站在一旁催促,“这是我特意托人买的和乐蟹,肥着呢!你平时教书辛苦,得补补脑子,免得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蒙骗了,跟这乱传谣言的坏种混在一起。”
这话里有话,句句带刺,偏偏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齐红兰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只能僵硬地扯着嘴角:“谢谢大娘……谢谢……”
她低头去弄那螃蟹,蟹壳太硬,一用力,“咔嚓”一声,蟹钳子断了,汁水溅了一脸。
“哎哟!慢点慢点!”陈桂兰连忙拿过毛巾给她擦,动作“粗鲁”得把齐红兰脸上擦得通红,“看来这螃蟹也知道齐老师是贵客,激动得都炸了。”
同桌的李春花早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假装咳嗽:“咳咳,这菜真香,真香。”
何雨柔坐在林秀莲旁边,看着这一幕,眼底全是笑意。
她悄悄对林秀莲竖了个大拇指,压低声音说:“大娘这招‘请君入瓮’,真绝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用这种阴招。不仅他们,估计其他人也不敢了,除非脑子真蠢。”
林秀莲也抿着嘴笑,看着张前进和齐红兰如坐针毯如履薄冰如芒刺背的样子,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还是婆婆高明,要是换她和建军,面对这种阴招,指不定受一肚子气。
就算知道是张前进干的,找不到证据,也拿对方没办法。
哪象现在,被婆婆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张前进和齐红兰都要憋出血来了,也不敢在多说什么,还要配合陈桂兰骂自己。
宴席在继续,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其他人吃得满嘴流油,划拳喝酒,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唯独张前进和齐红兰这一桌,如同嚼蜡。
他们不仅要忍受着心里的憋屈,还要时刻提防着陈桂兰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真心话”。
一顿饭下来,都要神经衰弱了。
偏偏陈桂兰象是没看出来一样,拉着他们讨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只有张前进和齐红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等到宴席散去,日头已经偏西。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陈桂兰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妈,累坏了吧?”林秀莲端着一杯热茶过来。
“累啥?”陈桂兰接过茶一饮而尽,“看着那两口子吃瘪的样子,我这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陈建军正在收拾桌子,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妈,我看张副团长脸都绿了。估计回去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他睡不着才好呢!”陈桂兰冷哼一声,眼里的精光还没散去,“这就叫杀鸡儆猴。经此一事,我看这院里谁还敢乱嚼舌根。”
“行了,别傻乐了。”陈桂兰拍拍手,恢复了当家人的利索,“建军,把借来的桌椅板凳都擦干净,这上面沾了油,还给人家的时候得体面。我去把剩下的菜归置归置,给春花他们几家分分,大家都沾点荤腥。”
“还有,”陈桂兰象是想起了什么,走到那堆礼品前,拿起那两块沉甸甸的金锁,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这两样东西太贵重,秀莲,你找块红布包好了,压在箱底。这是雨柔的一片心,咱们得替孩子守好了。回头雨柔有什么大事,我们也要还礼回去。”
林秀莲郑重地点头:“我知道的,妈。”
夜幕降临,海岛的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进院子。
陈家的小院里,灯光昏黄却温暖。
而在不远处的张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啪!”
张前进一进门,就把军帽狠狠摔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死老太婆!”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装疯卖傻,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呢!”
齐红兰也是一脸的灰败,坐在椅子上直抹眼泪:“都怪你!非要去凑什么热闹!现在好了,全院的人都在看我们笑话,那陈桂兰话里话外都在点我,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她有证据吗?”张前进烦躁地扯开风纪扣,“她就是在诈我们!要是真有证据,早就闹到政委那去了,还能请我们吃饭?”
“那你说秦青同志……”齐红兰想起陈桂兰的话,还是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