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没有!”潘小梅立马又有了底气,“我们碰都没碰过!你少在这儿冤枉好人!”
陈桂兰冷声道:“海珠,秀莲,既然潘同志说不是她打碎的,那我们也别冤枉好人。还是报公安!”
“我听说现在有一种叫指纹的东西,公安同志可以有专业的办法,只要鉴定一下这花瓶上都有哪些人的指纹,到底是谁碰坏的,一清二楚。”
林秀莲点头,“妈,我觉得可以。还是报公安,免得冤枉了好人。”
“对,”程海珠立刻附和,声音清亮,“这属于破坏私人财产,让公安来处理,最公平!到时候不但要赔钱,还得写检查,通报批评!”
“指……指纹?什么玩意儿?”潘小梅一脸茫然。
不光是她,屋里大部分人都没听过这个词。
周云琼知道,她开口解释道:“就是我们每个人的手指头上,都长着不一样的花纹。你摸过什么东西,这个花纹就会印在上面。这些指纹,肉眼虽然看不见,但是公安同志有办法,他们用一种特殊的药粉,往东西上一撒,再一吹,谁摸过,上面就会清清楚楚地留下谁的指印。每个人的指印都是独一无二的,赖都赖不掉。”
她这半真半假的话,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这个年代,普通老百姓哪懂这些刑侦手段,听起来神乎其神。
潘小梅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自己悄悄转动花瓶时的情景,手心开始冒汗。
但她还是嘴硬:“你们……你们少在这儿唬我!我才不信有什么指纹!”
“信不信,不是你说了算的。证据出来,一切就清楚了。”陈桂兰说。
“报公安”三个字,象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潘小梅的心头。
这个年代的人,对穿制服的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和恐惧。
偷东西,弄坏别人东西,这要是真闹到公安局去,那性质就完全变了!不光是丢人,她的脸,她儿子的前途,全都要受影响!
她看着陈桂兰一家子那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的模样,再看看旁边几个军嫂看好戏的眼神,终于扛不住了。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象是泄了气的皮球,彻底蔫了下去。
“不……不用报公安……”她声音干涩,带着几分颤斗,“花瓶是我打碎的,我愿意赔偿!”
一时间,屋里所有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更深一层的鄙夷。
这个老太太,真是把农村人那点儿爱占小便宜、死不认帐的劣根性,发挥到了极致。
“刚才还指天骂地说自己冤枉,这会儿就承认了。脸皮真厚!”
“就是,花瓶怎么会是你打碎的, 应该是花瓶自己飞到你手里,碰碎了自己才对?”
大家明里暗里的讽刺,听得徐春秀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当初她嫁到王家,图的是王爱国是个吃公家饭的军官,以后能带自己脱离农村,风风光光。
可摊上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处处惹是生非的婆婆,她的好日子还没开始,脸面倒先被丢尽了。
她低着头,死死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明明都是当婆婆,为什么人家林秀莲的婆婆就处处为她着想,自己的婆婆只会给她添堵,让她丢脸。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和林秀莲换一换,让陈桂兰来当自己婆婆。
潘小梅是真的没想到,还有指纹这种东西。
明明她打碎花瓶的时候没人看到,她还故意把花瓶转过去了,谁能想到还有指纹这种东西。
周云琼气不过,开始骂:“人家陈副团家好心收留你们,结果你们倒好,不是偷东西就是打坏人家的花瓶不认帐。被发现了,还倒打一把说人家陈婶子冤枉你。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碧莲的人。”
其他几个一起来暂住的人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徐春秀臊得恨不得转头就走。
潘小梅耍赖说:“我又不是故意打碎花瓶的,我赔钱还不行吗?这个花瓶多少钱,你们开个价。”
“不是要赔钱吗?”陈桂兰伸手,“花瓶加精神损失费一共一百块,拿来吧!”
“一百块?!”
潘小梅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得象能划破玻璃,那双刚从震惊中缓过来的眼睛,此刻又瞪得象死鱼眼。
“你怎么不去抢!一个破瓶子,你就要一百块?陈桂兰,你心也太黑了!”
“我黑?”陈桂兰象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潘同志,这花瓶是我女儿从港城给我带回来的,光是运费就要不少钱。现在摔成这样,我说一百块,看在邻里一场,给你算的‘友情价’,精神损失费我都没好意思多要。”
周云琼在旁边听得直乐,她走上前,煞有介事地蹲下来,捡起一块碎片端详:“哎哟,这瓷,这釉色,一看就不是咱们这小地方的货。陈婶子,您这要价可真够实在的。要是我,少说也得四五百,一百块要少了。”
“就是,一百块真不多。”张排长的爱人也跟着帮腔。
一唱一和之间,直接把潘小梅的后路给堵死了。
潘小梅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一个“钱”字都吐不出来。
一百块,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因为学陈桂兰卖衣服,不仅问儿子儿媳要了入股的钱,还跟人借了钱进货,结果一件没卖出去,全砸在了手里,还欠了一屁股债。
别说一百块,她现在全身上下连一张大团结都凑不出来。
要她赔钱,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我……我没钱!”情急之下,潘小梅心一横,耍起了无赖。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干嚎起来:“没钱啊!我一个乡下老婆子,哪来那么多钱啊!就一个破花瓶,哪里值得聊一百块,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欺负我们外乡人,没天理了啊……”
这套撒泼打滚的把戏,她在村里用惯了,百试百灵。
可惜,这里是军属大院,不是她们村的田间地头。
屋里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