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头顶的发髻越少,他的学问好象变得更强了!
莫非…学问跟发髻的多与少有关?
这个怪诞念头刚生出,心中止不住一寒。
可随即又想起古人所言:何谓绝顶?顶,即聪也。
他忽然福至心灵抓起手中掉落的发髻,昨日掉发二十四根,今日又掉四十二根,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离绝顶不远矣,到那时,岂不是绝顶聪明也?
正想着,学生陆陆续续走进屋内。
当瞧见夫子呆坐讲台盯着手里发丝时,抬头一看,光秃秃一片,顿时吓了一跳。
挤在门口的学子顿时一慌,急忙躬身作缉道:“夫子好。”
低头时,眼睛的馀光却不忘瞥向那一缕缕发丝。
“恩,且进屋吧!”
张玄素惊醒,老脸满是尴尬之色,慌忙将手中的发髻藏了起来以作掩饰。
只是越掩饰,进屋的学生还是忍不住低笑起来。
自然,下面的笑声张玄素也听到了,但他却浑然不在意。
老夫的发髻可是因高深学问而掉,掉的越多学问则越强。
当然,他不会向学生解释,脸色突然一正,严肃道:“肃静!秋闱在即,今日,金陵各院要试行秋闱考,一是查验尔等今日所学,二是让尔等熟悉秋闱规则,免得手忙脚乱。”
话音落下,笑声没了,案桌上顿时发出阵阵哀嚎声。
个个面露苦涩,争分夺秒拿起圣贤书,趁着未考之时临阵磨枪。
此刻,屋内的气氛相当压抑。
李建苦着脸望向好兄弟:“坏事!昨夜发奋图强太晚,脑子空空如也咋办!”
“唉,为兄亦是如此,只是萧兄为何到现在还没来?”
虽然赵德柱心里也慌得一批,但见萧景天迟迟未到,还是忍不住问道。
“还真是,等会都要试考了,萧兄再不来岂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哼!还是关心好自己能不能考好吧!”隔着两人走道一旁的李兴尧闻言,幸灾乐祸讥讽道。
“狗日的,你再说一遍!”
赵德柱脾气很火爆,特别是看对方如此嚣张的模样,隐隐有些忍不住想动手。
可一看台上夫子面无表情的目光,硬生生忍住了。
此仇,忍忍就过去了。
不湿!
兄弟你就这样忍气吞声?
李建嘴角一抽,无语想道。
“咦?我来迟了吗?”
这时,姗姗来迟的萧景天站在门口疑惑道。
张玄素循声望去,见到来人,神色一缓:“速速进屋,今日试考。”
闻言。
萧景天愣住。
试考简单点来说就如同前世的仿真考。
旨在检验考生考试前的水平。
也没多想,萧景天点点头,向夫子行礼后,便走进屋内坐下。
见课堂学生已然来齐,张玄素拿出密封好的试卷袋,缓缓打开。
与真正秋闱考不同,课堂试考相对宽松些。
没有那么多规矩,但严谨考生说话交流,需要将桌上的圣贤书以及与考试有关的书本拿到讲台,桌上保留笔墨纸砚即可。
其次,每个人做的位置依旧是原位,为防止抄袭,屋内的考生不能频繁抬头左右相望。
很快,所有考生将书本放好后。
张玄素将试卷打开,神色恢复了往日的严肃,高声朗道:“今日试三艺,试一艺,四书抽考题:‘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尔等需阐释其义,明’君民一体‘之理,文章需合乎八股法度,承圣贤之言,文本流畅,立意深刻,不得妄自发挥。”
张玄素很贴心,待众人记下后,再次高声重读一遍,以防漏记。
“试二艺,五经抽考题:‘王赫斯怒,爱整其旅’,其间微言大义,需仔细斟酌。另,因诸生所选经义不同,此题需依各自本经作答。”
他特意顿了顿,扫视一圈,目光重点放在了萧景天身上。
“试三艺,经史时务策论:“今日之题———‘论漕运之利病与海运。”
顺带一提,晋朝八股与前世古代略有不同,去掉诗帖诗后,只剩四书五经及策论。
而试考和真正秋闱考截然不同,试考是州内主官及大学士阅卷,秋闱则是京师派来礼部官员和大学士阅卷。
虽是如此,想要从八股的考题中脱颖而出,无不是人中凤龙,才高八斗者。
不仅水平要高,思想深度也要极深,更不能肆意发挥。
可想而知,八股之难。
也幸好,经过几日不间断练习,萧景天略有底气,但也不敢有把握能做对。
但对底下的学生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前两题还好理解,但,最后一题策论着实让他们难崩。
漕运沟通南北,乃晋朝经济命脉。其间弊端丛生,如漕粮北上损耗较大,胥吏贪腐等,历来都是朝廷想要解决的难题。
而现如今又说到海运试题,前朝虽有尝试,却因诸多百官阻挠,阻力甚大,另有倭寇侵扰等原因,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可现在,他们却要尝试做这种题目,一个个心里叫哭,不该从何处下笔。
唯有一点对他们有利,那就是本此题目只是试考,而不是真正秋闱。
张玄素读完题目,不理会众人面带苦涩的神情,眼一瞪,大声道:“时限半日,试考开始!”
话音刚落,屋内学生便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一时间,只剩下研磨和沉重呼吸声。
萧景天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着急下笔,闭眼思考一番,睁开眼瞬间,便将纸张铺开。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这句话出自《孟子》,意思就是:老百姓所喜欢的,就要大力提倡,发扬,老百姓厌恶的就予以抵制,杜绝。这才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应该做的。
而晋朝贪官污吏多,真正能做到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谋福利,甚至是秉公执法者甚少。
想要一群当官的替泥腿子做好事,想屁呢?
沉思片刻,刚想下笔,眉目突然一皱,又将笔放回砚台上。
他这才想到老子不就是军官吗?还不是小军官。
如果自己写从制度上约束官员,从律法上整治贪官污吏,那不是打萧家,甚至是触碰了官员的利益群体吗?
水清则无鱼,浅显道理谁不懂。
你指望为官者清正廉洁,能象‘海瑞’,‘包青天’那般为民服务?
想想就得了,梦里啥都有。
萧景天写出来正确答案,不就是打他老爹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