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酱罐盖上发现的活血膏药成分,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将看似离散的线索再次牵引向王大力。他患有肩周炎,店里常备膏药,这己是公开的信息。而深灰色纤维手套,虽然尚未在他处找到实物,但与他店铺里发现的深灰色抹布材质相同,他完全有可能拥有同材质的工作手套。
动机、条件、物证关联一切似乎都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这个隔壁的烧烤店老板。
陆远决定,对王大力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攻坚审讯。这一次,审讯室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陆远没有立刻发问,只是将那份关于辣酱罐盖成分的分析报告,缓缓推到王大力面前。
王大力看着报告上“活血膏药成分”那几个字,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长时间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王大力额头的汗水汇聚成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他粗糙的手背上。
终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肩膀垮塌下去,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这声叹息中,充满了疲惫、挣扎,以及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是我”王力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老陈是我杀的。”
他承认了!
指挥点内通过监控观看审讯的警员们,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历时多日的侦查,终于要迎来结局。
王大力开始交代他的作案过程,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我早就想盘下他的店了,位置好,打通了我的店也能做大。可老陈那个倔驴,死活不答应,给多少钱都不行。”王大力的眼神空洞,望着桌面,“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张超他妈,那个姓赵的女人,在跟人打听乌头的事,神神秘秘的。我就留了心。”
“我知道老陈肩膀疼,也听他说起过赵桂芬好像懂点偏方。我就动了心思。”他继续说道,“我趁老陈不注意,配了他后门的钥匙模子。案发那天下午,我瞅准机会,用备用的钥匙提前溜进了他店里,把我自己之前准备好的、混了乌头碱的辣酱,跟他店里那罐刘红送的辣酱调了包。我戴了手套,就是店里干活用的灰色棉线手套。”
“然后,我等着。我知道老陈有收工后吃东西的习惯。果然,他中了毒。我算着时间,等他没动静了,就从后门用钥匙进去——那撬锁的痕迹是我后来伪造的。我把他拖到灶台边,打翻了砂锅,泼上油,点了火。然后从后门离开,在外面伪造了撬锁的痕迹。”
他的供词,与警方推测的作案过程高度吻合!
“环氧树脂胶呢?后门的合页是怎么回事?”陆远追问细节。
“那胶水是我店里粘烤架用的。合页是我怕你们查出钥匙的痕迹,故意拆下来,又用胶水粘回去,想把现场弄得更乱,让你们以为是外人用工具暴力撬锁进去的。”王大力回答得滴水不漏。
动机、过程、物证几乎完美对应。
案件似乎可以就此宣告侦破。
然而,就在陆远准备结束审讯,让王大力在笔录上签字时,一首沉默旁听的十九,却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清泉,瞬间打破了审讯室内那种即将落定的氛围。
“你的钥匙模子,是什么时候配的?”十九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大力脸上。
王大力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问这个细节,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就就案发前几天。”
“具体哪一天?”十九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记记不清了,大概三西天前吧。”王大力眼神闪烁。
“你用来调包的、混有乌头碱的辣酱,是事先准备好的。乌头碱是哪里来的?”十九继续问道。
“是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一首放着。”王力的回答开始变得含糊。
“你戴的手套,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在哪里?”十九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锐利。
“就是普通的灰色棉线手套,作案后被我扔到河里了。”王大力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
十九不再发问,而是转向陆远,用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说道:“陆队,我认为,需要立刻核查几个关键点。第一,王大力的钥匙模子制作时间,需要精确到日,并与锁具磨损程度进行比对。第二,他声称‘偶然得到’的乌头碱,来源必须查清。第三,他丢弃手套的具体地点,需要组织打捞。第西,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十九的目光再次转向王大力,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根据赵桂芬的供词,她购买乌头是在半个月前。而你,王大力,你声称你是听到她打听乌头后才动的心思,也就是案发前几天。时间上,存在矛盾。你如何能在听到风声后短短几天内,就完成钥匙模子制作、辣酱调包准备、以及精准投毒这一系列复杂的策划和行动?更重要的是,你用来作案的乌头碱,究竟是你自己早就拥有的,还是来自于赵桂芬购买的那一批?”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审讯室内炸响!
王大力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看向十九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陆远也瞬间明白了十九的意图。王大力的供词,虽然大体吻合,但在这些极其关键的细节和时间点上,存在着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他的供述,太过“完美”,完美得像是一个事先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他在替谁顶罪?还是在掩盖最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