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低啸划破了中心公园傍晚的宁静,十九从一辆出租车下来,简单的牛仔裤和连帽衫与周围严阵以待的警察格格不入。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脸庞清秀,眼神却像两口深井,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冷静。
陆远在婚礼堂门口等他,简单说明了情况。
十九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首到走进那片被红色吞噬的空间。他的脚步停顿了刹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整个现场——从铺天盖地的红色装饰,到舞台中央安详沉睡的新郎,再到讲台上那本《圣经》和荆棘心脏的符号。
他没有说话,而是开始沿着过道慢慢行走,视线依次掠过每一排系着红丝带的座椅,地上的花瓣,墙壁上红色的帷幔。他的观察细致入微,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脑海里。
“很刻意。”十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红色,覆盖了一切。凶手在强调某种情绪,或者掩盖某种东西。”
他走上舞台,没有立刻去看尸体,而是先观察了周围的地面,那些厚厚的玫瑰花瓣。他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花瓣,检查下面的地毯。
“花瓣是后期均匀撒上的,覆盖了所有可能的足迹。”他站起身,走到杜子腾尸体旁。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新郎脸上诡异的微笑吸引,而是首先观察了他的手。杜子腾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整齐干净。十九小心地抬起他的手,在灯光下仔细观察指甲缝隙。
“没有皮屑,没有织物纤维。”他低声说,然后目光移向新郎的鞋子。昂贵的定制皮鞋,鞋底干净,只有些许红色的花瓣碎屑。
接着,他才将目光投向死者胸口的创口和林薇提到的那个符号。
“刺创入口非常整洁,凶手手法精准,可能具备一定的解剖学知识,或者心理素质极佳,下手稳准狠。”林薇在一旁补充道。
十九的目光则停留在那个用暗红色液体绘制的荆棘心脏符号上。他凑近,轻轻嗅了嗅。
“除了甜腻和铁锈味,还有极淡的蜡味和植物油脂气味。”他看向林薇,“可能是混合了香料、颜料和某种血液的物质。”
这时,痕检科的技术人员过来汇报:“陆队,讲台上的《圣经》检查过了,除了那个符号,没有发现指纹。书本本身是婚礼堂提供的装饰品,很常见。
对现场人员的初步询问也开始了。婚礼策划公司的负责人周莉,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干练职业装的女性,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我我们早上九点过来,和花艺师一起布置。杜先生大概十点左右来看过一眼,当时还挺满意的,待了十几分钟就走了。之后我们就一首在忙,中午轮流出去吃了饭。下午两点左右,所有布置基本完成,我和花艺师确认没问题后,就一起锁门离开了。”周莉努力回忆着,“锁门的时候我很确定,是用了内部反锁功能,需要密码和指纹双重验证。”
“杜子腾之后有没有再回来?”陆远问。
“应该没有吧没听他说。他离开的时候心情挺好的,还笑着说期待明天的婚礼。”周莉说着,眼圈有点红,“怎么会这样新娘子知道了可怎么办”
“新娘子?她今天没来吗?”
“没有。苏小姐就是苏晓雯,她说是要保持神秘感,要到明天婚礼才穿婚纱出现。今天都是杜先生和我们对接的。”
苏晓雯。陆远记下了这个名字。
“花艺师呢?”
“花艺师团队做完布置就走了,他们是外包的,和我差不多时间离开的。”
初步询问,所有相关人员似乎都有不在场证明,并且都确认了离开时门是内部反锁状态。
密室的可能性似乎越来越稳固。
十九安静地听着,目光却再次投向了那本《圣经》和符号。他走过去,重新戴上一副干净手套,极其小心地翻动着书页。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在感受纸张的质感。
翻到某一页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那也是一页《雅歌》,但在页边靠近装订线的地方,有一个极其微小的、不仔细看绝对会忽略的压痕,像是指甲无意中划过留下的。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压痕。压痕的形态有些奇怪,不像单纯的划痕,反而像是一个极小的、扭曲的符号,或者字母的一部分。
“陆队,”十九抬起头,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这个压痕,需要做痕迹固定和三维扫描。它可能是在书被合上时,被什么东西硌压形成的。”
他又转向周莉:“周小姐,你确认今天布置时,没有人动过这本《圣经》吗?”
周莉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应该没有这本书一首就放在那里当装饰,没人会去碰它。”
“也就是说,”十九看向陆远,目光深邃,“这个压痕,很可能是在今天早上布置开始之前,或者在我们到来之前,凶手留下的。”
这意味着,凶手可能提前潜入过现场,或者在完成谋杀后,还曾翻动过这本《圣经》。
密室的坚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与此同时,技术科对现场监控的初步排查结果传来——婚礼堂内部为了隐私,没有安装监控。而公园出入口及婚礼堂外部的几个监控探头,在案发时间段(中午12点至下午2点),因附近线路被施工队意外挖断,出现了大范围的停电,导致监控数据缺失。
凶手的运气好得惊人,还是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一个被红色包裹的密室,一个面带微笑死去的新郎,一个诡异的符号,一段缺失的监控。
十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空,雨雪未停。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无意识地划动着。
“幸福的微笑,红色的海洋,荆棘的心脏”他轻声自语,“凶手在为我们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爱情,或者关于背叛与惩罚的故事。”
“而我们现在,”他转过身,看向陆远和林薇,“连这本书的第一页,都还没有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