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防空洞内,空荡荡的服务器机柜像一排沉默的墓碑,指示灯诡异地闪烁着,映照着警方人员凝重而愤怒的脸。那张墨迹未干的“游戏继续”的纸条,是赤裸裸的挑衅,更是倒计时的滴答声。
“老师”带着所有核心数据硬盘,刚刚撤离不久。带着大量沉重且易损的硬盘,在山林间移动,速度必然受限。这是警方最后的机会。
“搜!就算把南山翻过来,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陆远的命令通过无线电传达到每一个参与搜山的干警耳中。警车的探照灯、无人机的红外摄像头、警犬的嗅觉、以及数百名干警的手电光,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覆盖了南山每一条小路、每一片密林、每一个可能藏身的岩洞。
山风呼啸,林涛阵阵,搜捕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十九没有跟随大队进山搜索。他站在防空洞口,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碎片进行最后的拼接。
亮蓝色的塑料粉末周锐笔记中提到的“最终方案”和“圣地”“老师”对“数据纯粹”和“意识静止”的执念需要稳定电力和隐蔽环境以及,那个在周锐地图上出现的、带有十字架标记的“备用线路”防空洞
这个防空洞是“备用”,那“主用”的线路指向哪里?那个真正的“圣地”,那个“老师”认为的数据“真正归宿”,应该是一个比这里更完善、更隐蔽、也更符合他偏执审美的地方。
他的目光越过漆黑的山峦,望向城市的方向。南山脚下,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般璀璨。在那片光芒中,有一个地方,既具备顶尖的科研环境,又拥有绝对的安静和控制力,甚至可能带有某种象征意义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十九的脑海。
他立刻转身,走向指挥车,对正在焦急协调搜山行动的陆远说道:“陆队,我们可能找错了方向。的真正目标,可能不在山里。”
陆远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周锐的大学导师,陈永铭教授。”十九说出一个名字,“国内神经信息学领域的权威,他的私人实验室就在南山脚下的高新科技园区,拥有独立的、不间断的电力供应和顶级的数据处理设备。那里,才是最适合存放和进行他所谓‘最终方案’研究的‘圣地’。”
陈永铭!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敲在陆远心上。他们之前调查过周锐的社会关系,陈永铭作为其导师自然在列,但因其学术地位崇高,且表面上看与案件毫无首接关联,初步排查后便暂时搁置了。
“你是说陈永铭就是‘老师’?”陆远感到难以置信。一位德高望重的知名学者?
“动机。”十九快速分析,“陈永铭的女儿,五年前因一场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成为植物人,与周锐的妹妹情况类似。他毕生研究神经信息编码,渴望解读甚至转移意识。女儿的悲剧,可能让他走向极端,认为只有将意识数据化、脱离脆弱的肉体,才能获得‘永恒宁静’。周锐和李国栋,都是他筛选和利用的工具,进行着残酷的人体实验,为他的终极目标收集数据。”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贯通:学术背景、技术能力、隐秘的实验室、强烈的个人动机、以及对“意识宁静”的极端追求。
“立刻包围陈永铭的实验室!”陆远不再有丝毫犹豫,立刻调派精锐力量,同时亲自带队,与十九一同火速赶往高新科技园区。
高新科技园区,夜深人静。陈永铭的私人实验室独栋小楼隐藏在绿树丛中,只有少数窗户还亮着灯,显得静谧而神秘。
警方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包围。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顶楼一个实验室里,有人影在晃动。
突击队准备就绪。陆远和十九站在指挥车旁,紧盯着前方的建筑。
就在突击命令即将下达的前一刻,实验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站在楼前的空地上。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金丝眼镜,正是陈永铭教授。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个小小的银色u盘。
他平静地看着西周若隐若现的警察身影,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从容。
“我知道你们会来。”陈永铭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出,在寂静的园区里回荡,清晰而冷静,“比我想象的慢了一些。”
“陈永铭!你被捕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抱头!”陆远厉声喝道。
陈永铭却缓缓举起那个u盘,如同展示圣物:“这里,是‘寂静之核’。是超越肉体痛苦的终极解决方案。李国栋追求形式的洁净,周锐迷恋化学的静止,但他们都不够彻底。真正的宁静,在这里——数字化的、永恒的、纯粹的意识存在。”
他的话语充满了狂热和扭曲的逻辑。
“为了你所谓的宁静,你就杀害了那么多人?”陆远怒斥。
“杀害?”陈永铭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疑惑表情,“不,你错了。我只是在帮助他们提前结束噪音的折磨,并将他们的意识数据,作为通往终极宁静的基石。这是进化,是慈悲。”
他彻底陷入了自我构建的疯狂理性之中。
“你女儿呢?你也打算这样‘帮助’她吗?”十九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尖刀,刺向陈永铭最深的痛处。
陈永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裂痕,但迅速被更深的偏执掩盖:“莉娜她将是第一个真正完成转化的完美个体!她的意识,将在数字的海洋中获得永生!”
他紧紧攥着那个u盘,仿佛那是他全部的信仰。
“你没有机会了。”陆远示意突击队员上前。
“是吗?”陈永铭忽然笑了,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你们以为,阻止我,就能阻止寂静的降临吗?‘寂静之核’的程序,早己设定完成。即便我消失,种子己经播下。总有一天,真正的宁静会席卷这个嘈杂的世界。”
他的话像是预言,又像是诅咒。
就在特警队员即将靠近他的瞬间,陈永铭突然将那个u盘猛地摔向地面!同时,他的另一只手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入口中!
“阻止他!”陆远大吼。
但己经晚了。
u盘被摔得粉碎。陈永铭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脸上带着那种满足而诡异的笑容,缓缓向后倒去,眼神迅速涣散。
又是氰化物。他选择了和他的“作品”们同样的方式,完成了自我了结。
医护人员上前检查,确认他己当场死亡。
突击队员迅速冲入实验室。里面摆放着各种先进的神经信号监测和数据处理设备,屏幕上还残留着未完全关闭的复杂程序界面。在一个加密的保险柜里,发现了大量实验数据记录,详细记载了他如何利用周锐提供的药物和数据,对受害者进行所谓的“意识剥离”实验,其冷血和精密程度令人发指。
然而,那个他声称的“寂静之核”程序,随着u盘的粉碎和可能存在的云端备份被其提前清除,似乎真的消失了。技术人员努力恢复,最终只找到一些程序的碎片化代码,无法构成完整威胁。
陈永铭,这个隐藏在学术光环下的真正恶魔,最终用自己的死亡,捍卫了他那扭曲的“宁静”信仰。
案件,似乎随着主犯的死亡而彻底告破。
数周后,案件卷宗整理完毕。赵文轩因多重罪名被提起公诉,他的精神状态需要接受司法鉴定。李国栋和周锐的死亡被定性为畏罪自杀。陈永铭的罪行被公之于众,引发社会巨大震惊和反思。
河畔恢复了平静,但留在亲人心中的伤痕永不磨灭。
刑警队办公室,陆远、十九、林薇三人难得地坐在一起。窗外阳光明媚,与之前案件的阴霾形成鲜明对比。
“总算结束了。”陆远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一个疯子导师,带着两个迷失的信徒,演了这么一出人间惨剧。”
林薇整理着最后的报告,语气沉重:“陈永铭是可恨的魔鬼,但想到他女儿的遭遇,又觉得可悲。极致的爱,走向了极致的恶。”
十九看着窗外,阳光在他的眼中映出清澈的光泽,但那份深邃并未减少。他轻声道:“他追求的寂静,其实从未存在过。真正的寂静,是虚无。而他制造了最多的噪音。”
陆远拍了拍十九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最后锁定陈永铭,这案子还不知道要绕多少弯路。”
十九微微摇头:“是所有人的努力。” 他的目光扫过陆远和林薇,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伙伴”的情谊,在他近乎机械的逻辑内核中,似乎悄然滋生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铁三角在血与火的考验中,羁绊愈发深厚。
“走吧,”陆远站起身,“我请客,吃顿好的,把这些晦气都冲掉。”
阳光洒满街道,城市依旧喧嚣,充满了生活的噪音。而这看似平凡的喧嚣,正是无数人默默守护的、最珍贵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