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医中心，通明的灯火仿佛也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寒意。第三个黑色包裹被放置在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与之前两个并排，无声地诉说着恐怖的延续。
林薇和她的团队再次穿上防护服，投入一场与沉默死者的对话。这一次，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第三个受害者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之前的侦查方向，将案件推入了更深的迷雾。
陆远和十九站在观察室外，隔着玻璃，目光紧紧跟随着里面的操作。陆远的脸色铁青，一夜未眠的疲惫被高度紧张的情绪压制着。十九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闪烁着高速思考的光芒。
包裹被小心地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物。果然是人体躯干，从胸腔到骨盆，切口同样整齐得令人心惊，与之前发现的肢解手法如出一辙，仿佛是同一个冷酷工匠的作品。
“女性，年龄估计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体态偏瘦。”林薇的声音透过通话系统传来，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冷静，但语速稍快，“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与李晓芸、张雅高度重合，就在西十八到七十二小时这个时间窗内。”
又是同一时间段。三名年轻女性，几乎同时遇害，被同一手法分尸抛河。
“体表有无明显特征？胎记、疤痕、手术痕迹？”陆远对着麦克风问，声音沙哑。
林薇仔细检查着苍白的皮肤：“无明显特殊体表特征。但”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用镊子轻轻拨开躯干背部靠近肩胛骨区域的皮肤，“这里有一处极细微的、己经愈合很久的注射针孔痕迹，周围有轻微的色素沉淀，像是长期重复注射某种药物所致。
长期注射药物？这或许是一个识别身份的方向。
“采集所有生物检材，重点提取dna，与数据库比对，同时排查近期失踪人口中有无需要长期注射药物，比如糖尿病、某些内分泌疾病或免疫系统疾病的女性。”陆远立刻下令。
技术队的人员领命而去。
解剖和检验工作仍在继续。林薇试图从这具残缺的躯体上找到更多线索。凶手的手法太过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切口特征与前两具尸块完全一致。”林薇对比着之前的照片和记录，“工具、力度、下刀角度，堪称复制粘贴。要么是同一个凶手，要么是经过严格相同训练的人。”
“赵文轩”陆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那个在审讯室里时而疯狂时而崩溃的男人，真的能做出如此冷静精准的行为吗？还是他真的只是一个幌子？
“看这里。”林薇忽然示意助手将无影灯调整角度。在躯干侧面，一处不太起眼的皮肤褶皱里，她发现粘附着一颗极其微小的、亮蓝色的塑料碎屑，像是某种装饰品上的镶嵌物。
“这不是人体组织，也不是来自包裹物。”林薇小心地用镊子取下它，放在培养皿里，“需要痕检分析成分和来源。”
又一个微小的物证。它属于凶手，还是属于受害者生前的环境？
这时，对赵文轩的突击审讯也传来了初步结果。审讯专家和心理评估师的共同判断是：赵文轩确实对李晓芸和张雅实施了精神控制和药物侵害，其动机源于扭曲的救世主情结和极端的控制欲。但对于具体的杀戮和分尸环节，他的记忆混乱且充满矛盾，无法形成清晰可靠的供述，尤其是对第三个包裹，表现出彻底的茫然和否认。专家倾向于认为，他可能并非首接动手的分尸者，或者他的精神防御机制将这部分记忆严重扭曲隔离了。
消息反馈到法医中心，陆远的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他不是动手的人，那会是谁？谁帮他处理了尸体？还是说，我们完全搞错了方向？”
十九的目光从解剖室内的躯干，移向观察室外走廊上悬挂着的本市地图。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点着三个抛尸地点的位置。
“同一个凶手，同一时间段，杀害三人，分尸，抛入同一河道，却选择了略有不同的抛尸点。”他轻声分析，“上游两个，下游一个。为什么？”
“下游那个是后来被水流冲过去的？还是凶手故意分开抛的？”陆远顺着他的思路。
“发现第三个包裹的位置，水流相对平缓，不像能轻易从上游冲下来。更像是从下游某个地点首接抛入的。”十九回答，“如果是故意分开，说明凶手对抛尸地点的选择有某种考虑，或者抛尸者不止一人，习惯略有不同？”
这个推测让情况更加复杂。
就在此时，技术科的dna比对结果率先传来捷报！
“陆队！比中了！第三名受害者的dna与数据库比中！是王倩，二十八岁，自由职业者，独居，其家人于两天前报案失踪！”
王倩！又一个名字。
“社会关系！立刻查！重点查她和李晓芸、张雅，还有心晴心理咨询中心有没有关联！”陆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下令。
调查人员立刻行动。这一次，效率极高。
不到半小时，初步报告呈送上来。
“陆队！查到了！王倩虽然没有在心晴中心做过正式咨询，但她的社交媒体显示，大约三个月前，她曾在某个本地心理互助论坛上非常活跃，多次发帖倾诉焦虑和失眠问题。而经过技术追踪，在那个论坛上与她互动最频繁、多次给予她‘安慰’和‘引导’的账号之一，其登录ip地址和注册手机号均指向赵文轩！”
又是赵文轩！
他虽然否认杀戮，但他通过网络接触、筛选、引导潜在受害者的行为模式，再次得到了印证！王倩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立刻再审赵文轩！问他王倩的事！”陆远感觉真相就在眼前晃动，却隔着一层薄纱。
审讯室里，当调查员拿出王倩的照片和网络记录时，赵文轩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他先是愣住，随即表现出极大的恐惧和抗拒，双手抱头，浑身发抖。
“她她不一样她不听引导她发现了她想要告发”赵文轩语无伦次地嘶喊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他’！是‘他’处理的！”
“他是谁！”审讯员抓住关键词，厉声追问。
但赵文轩仿佛触及了某个极度恐怖的禁区，猛地缩成一团，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不停地发抖，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他”？
这个突然出现的第三人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重的迷雾！
赵文轩背后还有人！一个让他感到极度恐惧的、负责“处理”的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分尸执行者！
案情发生了颠覆性的转折。赵文轩可能并非主谋，甚至不是首接杀手，他更像是一个筛选者、引诱者，而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他”，才是冷静残忍的刽子手！
“立刻重新梳理赵文轩的所有社会关系！亲人、朋友、同学、邻居！任何一个可能与他有密切联系的人都不放过！重点查找有无具备医学背景、尤其是外科或解剖学背景、性格冷静、可能与他存在某种特殊关联的人！”陆远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庞大的调查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目标明确——找出赵文轩恐惧的那个“他”。
十九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赵文轩的名字后面，重重地画了一个问号，然后写下了一个巨大的“他”。
窗外，雨不知何时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但天空依旧阴沉，仿佛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第三个受害者的身份揭晓，却引出了一个更可怕的幽灵。
真正的凶手，似乎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