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泥泞的河滩，也冲刷着赵文轩苍白失神的脸。他瘫软在两名刑警的挟持下，麻醉剂的效果让他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早己不复片刻前的疯狂。
而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芦苇荡深处新发现的第三个黑色包裹上。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发现前两个包裹时的情形一模一样。同样的黑色厚塑料膜，同样的黄色封箱胶带，缠绕得紧密而规整，像一个沉默的诅咒，宣告着又一条生命的逝去。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秋雨更刺骨，瞬间攫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第三个”陆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被雨声淹没。刚刚抓捕成功的些许松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窒息感。
赵文轩刚刚落网，这第三个包裹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他还有同伙？还是说他们抓错了人？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陆远的脑海，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立刻封锁现场！痕检！法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下令，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凌厉。
技术人员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对新发现的包裹进行现场勘查和取证。流程重复，但每个人的动作都更加凝重。
林薇蹲在包裹旁，初步检查后，抬头看向陆远，眼神极其凝重：“同样是肢解尸块。从形态看，疑似是躯干部位。”
躯干加上之前发现的上肢和下肢，几乎可以拼凑成一具完整的尸体。但死者是谁？死亡时间又是何时？
“死亡时间能大致判断吗？”陆远急切地问。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林薇仔细查看切口和尸斑情况，沉吟片刻：“初步看，腐败程度与前两具尸块相近，死亡时间应该非常接近，很可能是在同一时间段内遇害的。”
同一时间段？陆远的心稍稍落下一点，但随即又提得更高。如果死亡时间相近，那至少说明这不是赵文轩落网后的新案。但他是否参与其中，悬念再起。
“把他押回去！立即突审！”陆远指着瘫软的赵文轩，语气冰冷，“我要知道他每一个小时的行踪！尤其是抛尸时间段的！”
赵文轩被粗暴地塞进警车，带离了这片冰冷的河滩。
第三个包裹被小心地运回法医中心。陆远和十九也立刻返回市局。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赵文轩脸上的雨水尚未干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麻醉效果逐渐消退，但他依旧显得萎靡不振，眼神躲闪，身体微微发抖。
陆远亲自审讯，十九则在单向玻璃后观察。
“赵文轩，第三个包裹是怎么回事？”陆远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赵文轩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恐和极大的困惑：“什什么第三个？我我不知道我就放了两个就两个”
他的反应不像伪装，那种茫然和突如其来的恐惧显得很真实。
“两个？”陆远身体前倾，紧盯他的眼睛，“清河上游两个，下游刚才又发现一个！同样的手法！你还敢狡辩！”
“真的不是我！”赵文轩激动起来，手腕上的铐子磕在桌面上哐当作响，“下游那个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个！只有李晓芸和张雅！只有她们！”
他反复强调着只有两个，情绪近乎崩溃。
“那你为什么跑？为什么躲到泵房？为什么身上有香薰和药物？”陆远步步紧逼。
“我害怕我看到新闻，知道警察在查我承认我用了药，我控制了她们但我只是想只是想引导她们”赵文轩的话语混乱不堪，“但我没想杀那么多人！下游那个不是我！”
引导？控制？承认了部分事实，却坚决否认第三个包裹。
审讯持续了数小时，赵文轩的口供反复摇摆。他承认通过网络筛选目标，承认利用咨询师身份接近李晓芸和张雅，承认在香薰中使用药物使她们意识模糊，进而对她们进行精神控制和某种扭曲的“净化仪式”，但他坚称自己最终的目的并非杀人，而是某种极端的精神操控实验。对于肢解和抛尸，他的描述则含糊不清，时而承认是自己所为，时而又表现出极大的恐惧和否认，尤其是对第三个包裹，完全否认知情。
他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言语间充满了矛盾和自我编织的幻想。
单向玻璃后，十九静静地看着。赵文轩的微表情、肢体语言、以及话语中的逻辑断裂处，都在他脑海中逐一分析。
“他在隐瞒，也在恐惧。”十九对走进观察室的陆远说，“他承认了控制和下药，但对杀戮和分尸的核心环节，他的反应有强烈的抵触和失真。尤其是对第三个包裹，他的否认大概率是真实的。”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只是参与了前期控制，甚至目睹了杀戮，但动手分尸和抛尸的，另有其人？”陆远眉头紧锁。这个可能性让他感到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或者，他内心无法接受自己做出了如此残忍的行为，精神防御机制将这部分记忆扭曲或剥离了。”十九补充道，“但第三个包裹的出现，时间点过于巧合。发现他时，他下意识看向下游方向的恐惧，不像是装的。”
就在这时，法医中心传来了对第三个包裹的初步检验结果。
“陆队，林法医让我立刻汇报！”一名技术员急匆匆跑来，“第三个包裹里的躯干经过初步检查，其生理特征与李晓芸和张雅都对不上！这属于第三名受害者！”
第三名受害者！
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在深夜的刑侦支队炸响。
赵文轩只承认了控制和涉及两名受害者。那这第三名受害者是谁？为什么会被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并抛尸在同一河道？
如果赵文轩是单独作案，他为何要否认第三个？如果不是他，那真正的分尸者和抛尸者是谁？为何模仿得如此完美？
案情急转首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查！立刻排查最近所有失踪年轻女性！比对dna！一定要搞清楚这第三名受害者是谁！”陆远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原本似乎清晰的案件，突然横生枝节。赵文轩可能并非那个冷静残忍的分尸杀手，他或许只是一只被利用的、陷入自我幻想的“沉默羔羊”，而真正的“屠夫”，仍然隐藏在雨夜之中，带着第三个包裹的秘密，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审讯室里的赵文轩，依旧沉浸在自我的混乱与恐惧中。而支队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层更浓重、更令人不安的迷雾笼罩下来。
雨，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