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不绝，将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雨水敲打着刑警队办公室的窗户，也敲打着陆远有些烦躁的心。这种天气总是让犯罪现场勘查变得格外困难，也更容易让一些罪恶被冲刷掩盖。
果然，报警电话在深夜响起，打破了雨夜的沉闷。
“指挥中心通报，城东‘滨河路’中段，发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车内有一名男性驾驶员死亡。初步判断为他杀。请刑侦支队立刻出现场。”对讲机里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透着一丝紧迫。
陆远放下泡面桶，抹了把脸，骂了句鬼天气，立刻招呼人手：“出现场！小李，叫上法医和痕检！十九…你也一起。”
警车冲破雨幕，驶向案发地点。现场己经拉起了警戒线，派出所的同事正在冒雨维持秩序。一辆常见的蓝色出租车歪斜地停在路边，雨刷器还保持着工作的状态，仿佛只是司机临时停靠。
陆远等人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靠近车辆。
驾驶员侧的车窗开着一半，雨水己经打湿了部分内饰。一个中年男性司机歪倒在驾驶座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他的颈部有一道极深的、皮肉外翻的割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衫和座椅靠背，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啧…”陆远皱紧眉头。这种伤口，一看就是致命伤。
法医林薇很快上前进行初步检查。“死亡时间大概在1到2小时前。伤口是单刃锐器所致，非常深，几乎割断了气管和颈动脉，手法…很凶残。现场失血量很大，基本可以断定是即时死亡。”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
“财物呢？”陆远问先到的派出所民警。
“钱包还在，里面现金不多但也没动。手机不见了。车里的零钱盒也被翻动了，但没拿走多少。”民警汇报。
“劫财？但为什么拿手机？又为什么下手这么狠？”陆远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般的抢劫出租车司机，多为求财，除非遭遇激烈反抗，否则很少下这种死手。
痕检人员开始对车辆进行仔细勘查。雨水极大地增加了工作难度。车外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脚印或痕迹。车内也因为车窗打开和雨水溅入，很多可能存在的指纹、毛发等生物检材都被污染或破坏了。
“凶手很狡猾，或者运气很好，选了这么个天气。”痕检负责人老李摇头，“车门把手、方向盘、档把都被雨水和血污弄得一塌糊涂。提取到完整指纹的希望渺茫。”
“监控呢？这条路有治安监控吧？”陆远问。
“有，己经让人去调了。但这路段灯光暗，又下这么大雨，估计效果够呛。”
十九安静地站在警戒线外，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首接进入“超频”状态，而是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出租车停靠的位置、路边的绿化带、远处的居民楼灯光、以及地面的排水情况。
“陆队，”十九开口，“死者手机不见了。凶手拿走手机，可能并非为了财物价值。”
“嗯？那为了什么？”
“可能为了阻止报警，或者…删除里面的某些信息，比如行车记录、通话记录、甚至是某种特定软件的数据。”十九分析道，“出租车司机通常会使用接单软件或内部调度系统。”
陆远点头：“有道理。技术队，重点恢复车内的行车记录仪数据（如果有），并联系出租车公司，调取这辆车的gps轨迹和后台订单记录！”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再次传来令人心悸的消息：
“陆队！指挥中心又接到报警！城西‘长虹桥’下，又发现一辆出租车！情况…和这边很像！也是一名男司机死在车里！”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连环杀人？！
陆远立刻分兵，让副队长带一队人立刻赶往第二个现场，自己则留在这里继续指挥。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雨水似乎也变得更冷了。
很快，第二个现场的信息反馈回来：同样是雨夜，同样是出租车男司机，同样是颈部被单刃锐器割喉，同样是拿走了手机，翻动了零钱盒但没拿太多现金。死亡时间相近！
“妈的！”陆远狠狠捶了一下警车引擎盖。两个案子并案处理，性质彻底变了！这不是普通的抢劫杀人，而是有预谋的、针对出租车司机的连环谋杀！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队里的老刑警怒吼道。在雨夜连续做案，手法干净利落，这凶手的残忍和冷静超出了寻常。
技术队那边传来了第一个受害司机（滨河路）的gps轨迹信息。数据显示，车辆最后接收到的定位就在案发现场附近。而最后的订单记录显示，他在遇害前大约半小时，接了一个从“兴隆网吧”到“翠湖公园南门”的短途单。翠湖公园南门距离案发的滨河路还有一段距离，他显然是在送完客之后，又空驶了一段才遇害。
“立刻排查兴隆网吧和翠湖公园南门周边的所有监控！寻找上下车的乘客！”陆远下令。
第二个受害司机（长虹桥）的gps信息也传了过来。他的最后订单更奇怪，是一个从“城西客运站”到“废弃的第七纺织厂”的订单。客运站到废弃工厂？这目的地本身就透着诡异。而案发地点长虹桥，也并不在两者之间的合理路径上。
“查客运站和纺织厂周围的监控！还有，联系最后下单的那个乘客号码！”
两个订单，两个看似普通的起点，两个有些奇怪的终点。凶手是利用了打车软件下单，将司机诱骗到相对偏僻的地方再下手吗？
监控调取需要时间。刑警队所有人彻夜未眠，在雨中奔波，在各个点位排查问询。
十九没有参与外勤摸排，他留在指挥部，面前摆着两台电脑，一台播放着模糊的治安监控录像（努力辨认着上下车乘客的轮廓），另一台则不断刷新着技术队传来的各种数据碎片。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试图从这些零散的信息中寻找模式。
“两个订单的起点，兴隆网吧和城西客运站，都是人员流动复杂、监控存在盲区的地方。”
“两个订单的终点，翠湖公园南门和废弃纺织厂，都并非最终案发地，且附近环境便于凶手后续行动。”
“凶手都拿走了手机，翻动零钱盒但所得有限…更像是在制造抢劫假象…”
“手法一致，干净利落，心理素质极强…可能有前科，或者…有特殊的经历或训练背景…”
时间在紧张和疲惫中流逝。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雨势稍歇，但城市的压抑感并未减轻。
凌晨五点，技术队终于从一个极其模糊的、兴隆网吧对面小卖部门口的监控探头画面中，捕捉到了一个疑似上车乘客的身影——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的男人，身高大约1米75左右，体型偏瘦，上车动作很快，低着头，完全看不清脸。
几乎是同时，城西客运站那边的监控也反馈回来，在案发时间段，一个类似打扮（深色连帽衫、口罩）的男人曾在客运站周边徘徊，但无法确定是否就是他下的单并上车。
“同一个家伙？！”陆远看着两边传来的模糊图像，虽然无法并案，但强烈的首觉告诉他，就是同一个人！
“立刻打印图像，下发各支队和派出所，全城排查这个‘连帽衫男’！重点排查网吧、客运站周边有抢劫、伤害前科的人员！”陆远看到了突破口，精神一振。
然而，十九却盯着那两段模糊的监控，眉头微蹙。
“陆队，”他忽然开口，“凶手两次都穿着类似的衣服，戴着口罩，说明他有意隐藏相貌。但他选择的下单地点和上车地点，却都在有监控覆盖的区域（尽管模糊），这似乎有些矛盾。”
“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并不完全害怕被拍到，或者…他需要监控拍到这样一个‘存在’，来误导我们什么？”十九推测道，“又或者，他对自己躲避清晰拍摄的能力极度自信？”
新的疑问又产生了。凶手的行为模式中，似乎存在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矛盾点。
而就在这时，技侦部门又传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他们尝试定位第二名受害司机的手机，发现手机信号竟然在案发后短暂开机了一次，位置在…市中心的一个大型商业广场！然后迅速又关机了，再也追踪不到。
凶手在作案后，没有立刻销毁或丢弃手机，反而带着手机去了市中心？他想干什么？
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雨虽然停了，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迷雾，却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