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进一步帮助十九“融入集体”，局里工会组织活动时，陆远开始硬着头皮把他也捎上。第一次是去看电影，结果十九在科幻片放映过程中，全程低声分析其物理定律错误（“此型号飞船在火星重力下的推重比不足以支持该机动”），差点被后排观众扔爆米花。第二次是去唱k，十九安静地坐在角落，用手机分析每个人唱歌的音准偏差率和肺活量数据，最后被忍无可忍的麦霸们请出了包间…
屡次受挫后，陆远意识到，需要找一项能发挥十九长处、又能避免他“语出惊人”的集体活动。
机会很快来了。市局系统举办年度篮球友谊赛，各支队都要参加。刑警队这帮老哥们儿，破案是把好手，打球就有点…年纪不饶人。但重在参与嘛。
陆远本来没打算让十九参与，但队里主力后卫老李训练时扭了脚，人手实在不够。陆远看着坐在场边、正拿着秒表计算球员跑动速度和投篮抛物线（并试图优化）的十九，忽然灵机一动。
“十九！过来！”陆远招手。
十九走过来，手里还拿着记录数据的平板。
“会儿打篮球吗？”陆远问。
“理论上理解规则。物理层面，涉及牛顿力学、流体力学（空气阻力）、人体运动学…”十九开始列举。
“停！会拍球吗？会投篮吗？”
“基于观察，拍球是可控的重复碰撞过程。投篮是初速度、角度和空气阻力共同作用的抛体运动…”十九看着球场，“可以进行模拟计算。”
“好！”陆远一拍大腿，“那你替补上场！不用你得分，就负责…嗯…传球！把球用最合理的方式、在最合适的时间、传给位置最好的人！这个你擅长吧？数据分析！”
于是，十九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换上了临时找来的宽大球衣，走上了篮球场。
对方球队看到刑警队派上来一个瘦高白净、眼神茫然、仿佛走错片场的少年，都忍不住笑了。
比赛继续。刑警队进攻。球几经周转，竟然真的传到了弧顶完全被放空的十九手里。
“十九！投啊！”队友大喊。
十九接球，却没有投篮，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在他的超频视觉里，场上十名球员的位置、速度、移动趋势瞬间被捕捉分析。
防守他的人觉得好笑，干脆叉腰看着，想看他能愣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十九动了！他没有投篮，而是手腕一抖，将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贴着对方一名球员的后背传了出去！那球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首接塞到了正从底线空切篮下的陆远手里！
陆远接球，轻松上篮得分！
“好球！”队友们惊呼！这传球太舒服了！时机、力道、角度都完美！
对方球员都愣了一下，没明白球是怎么传过来的。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十九的“数据分析”秀场。
他几乎不运球，不投篮，但每次触球，都能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将球送到处于最佳攻击位置的队友手中。击地、背后、穿越人缝…他的传球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这小子会魔法吧？！”对方球员开始怀疑人生。他们根本看不懂十九的传球选择，往往球传到了，他们才发现自己漏人了。
在十九的“上帝视角”般的数据流分配下，刑警队这帮老胳膊老腿竟然打得行云流水，频频得分！虽然防守还是漏洞百出，但进攻打得异常精彩！
半场结束，刑警队罕见地领先了！
队员们兴奋地围住十九，揉他的头发（被十九敏捷地躲开），拍他的肩膀（被十九用眼神警告）。
“可以啊十九！深藏不露！”
“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连传球都能算出来？”
十九对于这些身体接触依旧抗拒，但看着计分板，似乎也理解了一种名为“团队合作优势”的数据体现。他点了点头：“基于实时位置和概率计算，选择成功率最高的传球路线。这是最优解。”
下半场，对方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派专人贴身盯防十九，不让他轻松接球传球。
这一下，十九的弱点暴露无遗。他身体对抗几乎为零，被人高马大的对手一贴，连球都接不稳，更别说观察传球了。
几次被断球打反击后，比分又被追近了。
陆远叫了暂停。
“十九，这样不行！你得强硬点！卡住位置！他要贴你，你就用胳膊挡一下，给他点对抗！”陆远比划着。
十九思考了一下：“主动身体接触违反规则第12条第3款，可能导致犯规。且基于双方体重和肌肉力量数据，我的对抗成功率低于17。”
“这是合理利用规则！篮球就是这么打的！”队友们也七嘴八舌地教他。
十九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数据冲突。规则 vs 实际需求。最终，他点了点头：“模式更新：在特定情境下，允许可控的、非恶意的身体接触以获取优势。”
比赛继续。对方再次贴防上来。
这一次，十九没有躲闪。当对方靠过来时，他记得队友说的“给点对抗”，于是…他非常认真且用力地、用前臂推了对方一下！
动作极其僵硬，甚至带着点科研人员的认真劲儿，仿佛在完成一个“施加作用力”的实验任务。
“嘟——！”裁判哨声立刻响了！“白色7号，推人犯规！”
对方球员被推得一个趔趄，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十九：“哥们儿，你这动作…是跟广播体操学的吧？”
十九愣住了，看向场边的陆远，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仿佛在问：“按照指示执行‘对抗’，为何结果与预期不符？”
陆远痛苦地捂住了脸。得，又教歪了。
最终，刑警队还是输掉了比赛（毕竟整体实力有差距），但十九那神出鬼没的传球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
回去的大巴车上，队员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那几个精妙的传球。十九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似乎还在复盘刚才的比赛，优化他的“对抗”模型。
陆远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瓶水：“今天打得不错。那几个传球很漂亮。”
“没事儿，娱乐嘛，开心就行。”陆远笑道，“你看大家都很高兴。”
十九看了看车里吵吵闹闹、勾肩搭背的队友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瓶，似乎在尝试理解“开心”这种无法量化的数据。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说：“传球…助攻…看到队友得分。数据提升…感觉…不坏。”
陆远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笑了。
是的，感觉不坏。这是一种进步，一种属于十九的、独特的“感觉”。
虽然通往“正常人”的道路依然漫长且充满坑洼，但至少，他己经在路上了，甚至开始偶尔欣赏一下路边的风景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