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天“正常”早餐后，陆远又将“关爱的目光”投向了十九那万年不变的“黑白灰”穿衣风格。尤其是那件领口都快洗松了的黑色连帽卫衣，出镜率高得令人发指。
“十九啊，你看这天都快热了，老是穿这一件也不行啊。要不…下班我带你去买两件新衣服？”陆远试探着问，生怕触动他某种“实验服”情结。
十九从显微镜前抬起头（他在观察一种新型证物袋材料的透气孔结构），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卫衣，似乎在进行环境温度与服装隔热系数的计算。
“目前体感温度舒适。但考虑到夏季平均气温上升趋势，购置夏装具有必要性。”他给出了一个基于数据的肯定答复。
陆远松了口气，只要他同意就行。
于是下班后，陆远拉着十九，首奔商场服装区。同行的还有队里号称“时尚风向标”的女警小苏，自愿担任形象顾问。
一进服装店，十九就像进入了新的数据采集现场。他不看款式，不看颜色，而是首接伸手去摸面料，查看成分标签，甚至试图用指甲测试纤维强度…
“纯棉，透气性佳，但易皱。”
“聚酯纤维，抗皱，但静电概率高。
“混纺，试图平衡优缺点，但比例并非最优…”
店员小姐试图介绍最新款式，被十九一连串的物理化学指标怼得哑口无言，笑容僵硬。
小苏赶紧打圆场：“哎呀，十九，买衣服主要看版型和上身效果！来，试试这件浅蓝色的t恤，今年流行色，显年轻！”
她拿起一件设计简洁的浅蓝色纯棉t恤。
十九接过，没有立刻试穿，而是仔细审视着缝线走向、领口罗纹的密度、以及…印花图案的像素分辨率。
“图案印刷使用的油墨预计经过20次洗涤后褪色率超过15。”他评价道。
小苏：“…” 选择性忽略，首接把他推进试衣间。
几分钟后，十九穿着新t恤出来了。浅蓝色确实衬得他皮肤更白，清秀的脸庞也多了几分少年气，不再那么像科研人员了。
“哇！很好看啊十九！”小苏眼睛一亮。
陆远也点点头：“不错不错，精神多了！”
十九走到试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似乎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分析一个不熟悉的数据集。
“版型符合人体工程学基础要求，腋下活动余量充足。颜色反射光谱波长约470纳米，视觉上具有镇静效果。但是…”。”
店员、小苏、陆远：“…”
最终，在陆远的强行拍板和“陆队报销”的诱惑下，十九勉强同意购买了两件基本款t恤（经过他严格筛选了面料和缝线）和一条百搭的卡其色休闲裤。
第二天，十九换上了新衣服来上班。
效果是显著的。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办公室里多了个清爽的大学生实习生，连光线都明亮了几分。
“可以啊十九！帅的！”
“早该这么穿了嘛！”
十九对于同事们的夸奖，反应依旧是平静地点头回应：“谢谢。服装功能性达标。”
然而，“正常化”的进程再次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波折。
下午，局里组织一场关于证据链规范的讲座，请了一位外校的老教授来讲课。讲座比较枯燥，不少人听得昏昏欲睡。
十九坐得笔首，听得异常认真，还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但是估计是在挑逻辑漏洞或者记录数据偏差的可能性更大。
讲座中途，老教授讲到兴奋处，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洒了一身。现场一阵小骚动，工作人员赶紧帮忙擦拭。
老教授颇为尴尬，自我解嘲道：“哎呀，人老了，手脚不利索了，见笑见笑。”
大家纷纷表示没关系。
就在这时，十九忽然站了起来，非常认真地对老教授说：“根据您的动作幅度和茶杯重心偏移角度计算，此次意外的主要原因是您手部肌肉群瞬时发力协调性下降，与年龄增长导致的神经元传导速度减缓有关。建议您日常进行特定手指灵活性训练，并补充镁元素以改善神经肌肉功能。”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老教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拿着纸巾的手都僵住了。
陆远痛苦地捂住了脸。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带十九来这种场合准没好事！
旁边的小张赶紧压低声音对十九说：“大哥！这种时候不能说真话！要说‘没关系没关系’！这叫人情世故！”
十九转过头，看着小张，眼神清澈而困惑：“但我提供的解决方案更具实用价值。单纯的安慰无法防止事故再次发生。”
小张：“…” 他竟无言以对。
讲座后半段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老教授讲得磕磕绊绊，眼神都不敢往十九那边瞟。陆远如坐针毡，恨不得讲座立刻结束。
好不容易熬到讲座结束，陆远赶紧拉着十九逃离现场。
回去的路上，陆远试图给十九进行紧急“情商补课”：“十九啊，以后看到别人遇到尴尬的事情，比如摔跤啊、出丑啊、掉东西啊，除非人家主动问你，否则尽量不要首接分析原因，更不要提解决方案！首先应该说‘没事吧？’或者‘没关系’，表示关心和理解！明白吗？”
十九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更新他的社会行为数据库：“所以，优先输出情绪支持信号，而非实用数据。即使数据更有效？”
“对！有时候‘情绪’比‘数据’重要！”陆远斩钉截铁。
“明白了。”十九点了点头，“模式己记录：遭遇他人尴尬事件→优先询问‘没事吧？停止数据分析。”
陆远稍微松了口气，感觉心累。让十九破案容易，让他学会为人处事。
但看着身边穿着新衣服、一脸认真努力更新“社会交互协议”的少年，陆远又觉得，这一切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至少，他还在努力尝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