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局，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面前：从垃圾箱里捞回来的合金工具和静音鞋、李哲家里的计划草稿、浏览记录、偷拍照片、那瓶关键的清洁剂、以及他本人的详细供述。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接下来的审讯，更像是一场犯罪心理的剖析和犯罪过程的最终还原。李哲似乎也明白大势己去，最初的恐惧和慌乱过后，一种奇怪的、夹杂着懊悔和病态炫耀的情绪涌了上来。他不再仅仅是回答問題，而是开始主动描述，仿佛在向警方——尤其是向那个看穿了他所有把戏的十九——展示他那个曾经“完美”的计划。
“我…我真的计划了很久…”李哲坐在审讯椅上，眼神有些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从发现账目可能瞒不住，又欠了那么多赌债开始…我就每天都在想，怎么办…”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委屈？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是被逼无奈的…”
陆远冷冷地打断他：“每个罪犯都可以找到‘被逼无奈’的理由。但这不是你犯罪和陷害他人的借口。”
李哲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沉浸到自己的叙述中。
“我知道，普通的抢劫肯定不行，一下就会被抓到…所以，我必须做得‘完美’。”他说到“完美”两个字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我开始上网查资料，看各种犯罪电影和小说…学习怎么避开监控，怎么清理现场…”
他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发现便利店监控系统的后门，如何练习设置循环画面（“试了很多次才成功，差点被夜班店员发现”）；如何选择张伟作为目标（“他看起来最好欺负，没什么朋友，东西丢了可能也不会立刻发现”）；如何偷偷配了张伟家的钥匙（“就那次还工具包，我趁他不注意，拿印泥拓了钥匙模型…”）；如何潜入张家偷工具（“心跳得快要出来了，生怕他突然回来…”）。
说到使用工具实施抢劫的过程时，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懊恼和愤懑。
“那套破工具！根本不像我想的那么好用！网上那些教程都是骗人的！我练了好久，手都划破了好几次（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是笨手笨脚的…开那个保险柜，花了那么长时间…我当时紧张得浑身都是汗，生怕有人进来…”
然后，他进入了自我感觉最良好的部分——清理现场和栽赃。
“擦！我里里外外擦了不知道多少遍！我用那个清洁剂，味道很快就散了，而且去油污效果特别好…我连地上的脚印都一点点擦掉了…我还特意穿了鞋套…”
“那些碎屑，我故意弄上去的，弹得很高，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
“我还故意把清洁剂滴在地上一点，和雨水混在一起…”
“泡面…对，我拿了一桶，我想着这样更像他干的…”
他描述这些细节时，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某种夸耀，仿佛在展示一件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他甚至记得自己当时一边清理一边在心里默念：“完美…一定要做到完美…”
首到…
“首到你们那么快就找到张伟…然后又那么快怀疑到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不解和挫败，“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出错了？我觉得我做得天衣无缝啊！”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己久的问题，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单向玻璃——他似乎能感觉到，那个看穿一切的少年就在后面。
陆远没有回答他关于十九能力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你的犯罪‘完美’吗？”
李哲愣住了，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地低下头。
“…不完美…漏洞百出…”他苦笑一下，“我以为我算计了一切，其实…连工具都用不好…留下的破绽比我想象的多得多…尤其是…”他再次看了一眼那瓶清洁剂，“…我最大的破绽，竟然留在了我自己家里…”
他终于意识到了，从他将罪恶的手伸向别人的工具、开始策划这场阴谋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注定失败。所谓的“完美犯罪”，只不过是他自我陶醉的幻想。在真正的洞察力和严谨的证据链面前，不堪一击。
“你不仅计划失败，你还彻底毁了自己。”陆远语气沉重，“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李哲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不知道是后悔自己的罪行，还是后悔自己的“不完美”。
审讯室外，警员们听着李哲的供述，心情复杂。
“这家伙…真是又可恨又可悲。”
“走火入魔了属于是，还真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呢？”
“幸好十九火眼金睛，不然张伟就惨了。”
十九依旧在监控室，他听完了李哲大部分的供述，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于李哲那种对“完美犯罪”的执着和炫耀，他似乎并不能理解。在他看来，犯罪就是一道充满了漏洞和错误数据的方程式，而他的工作，就是找出这些错误，并修正它。至于解题过程中罪犯的那些复杂情感？不在他的处理范围之内。
他只是在听到李哲抱怨工具难用时，微微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说：“嗯，这个数据点与我之前的推断吻合。”
然后，他低下头，开始认真地…研究自己的手指甲？仿佛那里的纹路比罪犯的心理独白更有趣。
对于十九而言，案件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己经只是枯燥的收尾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