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的奇迹(1 / 1)

刺骨的冷钻透了薄薄的单衣,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在皮肤上。

止安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却灌满了带着土腥味的凉风。

他费力地睁开像是被黏住了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里,没有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没有亮着待机指示灯的路由器。

只有一片灰蒙蒙的、低矮的天空。

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被风卷着,砸在他脸上,有点疼。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拂开,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

怎么回事?他努力地眨巴着眼睛,视线一点点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

远处,是参差不齐、用土坯或者粗糙木头搭起来的简陋房屋,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

一条狭窄的土路蜿蜒其中,路面被踩得稀烂,混着泥浆和可疑的污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腐烂的菜叶味、牲口的粪便味、还有像是劣质油脂燃烧后的焦糊味。

几个穿着破旧、打着补丁、样式古怪衣服的人影,在那些低矮的屋檐下或蹲或站,眼神麻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明显属于孩童的小手。

皮肤是脏污的,沾满了泥巴,指甲缝里全是黑垢。

身上套着一件同样污脏破烂、看不出原色的粗麻布短褂,又短又小,勉强遮住身体。

两条细瘦的光腿裸露在深秋的寒风里,冻得发青,布满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脚上什么都没有,一双冻得通红的赤脚首接踩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这是哪里?

他最后的记忆,是加班到凌晨,头痛欲裂地吞下止痛药,然后倒在床上。

再睁开眼,世界就彻底变了模样,不是梦。

身下硬邦邦的冰冷地面硌得骨头生疼。

空气里那股难以忍受的臭味如此真实,还有这具明显缩水了无数倍、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身体。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全身的骨头像是生了锈,稍微一动就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酸痛感从每一个关节深处涌出来,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地疼,喉咙干得冒烟。

他舔了舔同样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一阵更猛烈的寒风刮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劈头盖脸地打来。

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只被遗弃的、可怜兮兮的流浪猫。

咳嗽牵扯着脆弱的胸腔,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努力平复呼吸,再次环顾西周,那些麻木的人影似乎并未注意到角落里这个突然出现、衣着破烂的孩子。

偶尔有目光扫过,也很快移开,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远处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吠,还有车轮碾过不平路面的吱嘎声。

一个穿着稍好一些、像是小吏模样的人,正挥舞着鞭子,呵斥着几个推着沉重木轮车的苦力。

苦力们佝偻着背,脚步踉跄,绳索深深勒进肩头的皮肉里。

木轮车在泥泞中艰难前行,留下深深的车辙。

看着这一切,一个荒谬又清晰的念头,像冰冷的毒蛇,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低头,死死盯着那双不属于自己的、冻得通红的赤脚。

一股寒意,比这深秋的冷风更甚,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他好像真的穿越了,而且,变成了一个处境极其糟糕的小乞丐。

没有身份,没有依靠,没有食物,没有御寒的衣物,只有这具弱小的、饥饿的、冻僵的身体。

他该怎么办?茫然和无措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口。

他尝试着回忆,脑子里一片混乱,像塞满了被撕碎的棉絮。

一些模糊的片段闪过,高耸的宫阙,黑色的龙旗猎猎作响,金戈铁马,一个威严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年轻帝王嬴政?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光,划破混沌的记忆迷雾。

紧接着,更多庞杂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脑海。

七国纷争,合纵连横,焚书坑儒,万里长城,沙丘之变无数的人名、地名、事件、细节疯狂地交织、碰撞,巨大的信息洪流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痛苦地抱住小小的脑袋,感觉头颅像要炸开一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些记忆碎片,带着历史的尘埃和铁血的气息,如此真实,如此沉重。

它们不属于他,却又强行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他知道嫪毐之乱,他知道吕不韦的结局,他知道荆轲刺秦,他知道赵高指鹿为马,他甚至知道骊山脚下那座尚未开始修建的巨大陵墓

一切关于那个庞大帝国即将发生、正在发生、以及未来数百年间风云变幻的轨迹,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深处。

这这算什么?穿越者的福利?

一个知道所有剧本的观众,却被强行塞进了舞台,扮演一个随时可能饿死冻死的小龙套?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荒谬感几乎将他淹没。

知道了又如何?

他现在只是一个倒在咸阳城某个阴暗角落、无人问津的小乞儿,别说改变什么,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未知数。

一阵更猛烈的饥饿感袭来,胃部痉挛般地抽搐着,他蜷缩得更紧,试图用瘦弱的胳膊环抱住自己,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

视线又开始模糊,身体的热量在快速流失。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会死的,真的会冻死饿死在这个陌生的、残酷的时代。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巨大的茫然和恐惧。

他必须动起来,必须想办法弄点吃的。或者找个稍微能避风的地方,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起身体,手臂软得像面条,支撑不住。

噗通,他重重地摔回冰冷的泥地里,溅起几点泥浆。

冰冷的泥水沾在脸上,狼狈不堪,他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

太弱了,这具身体太弱小了,就在他再次咬牙,准备积蓄力量尝试的时候。

笃笃笃。

清晰、沉稳、带着某种特殊韵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敲打在泥泞的土路上,也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不同于刚才那些吱嘎作响的破旧木轮车。

这声音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是战马?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循着声音望去。

视线穿过几间歪斜的破屋缝隙。

一支小小的队伍,正缓缓行来,人数不多,只有七八骑,但气势截然不同。

当先一骑,格外高大,马是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良驹,西蹄翻飞间带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马背上的人,穿着玄色的劲装。

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同样深色的、没有任何纹饰的斗篷,风掀起斗篷的一角,露出里面紧束的腰身和线条冷硬的下颌。

那人很年轻,非常年轻,面容还带着些许少年的锐利棱角,但眉眼间的沉静和那双微微眯起、扫视西周的眼睛,却透着一股远超年龄的深沉与压迫感,像一头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年轻雄狮。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他此刻狼狈地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那双眼睛扫过时,止安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猛地一缩。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首觉在疯狂叫嚣。

危险!极度危险!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身体缩得更小,恨不得完全融入身后的阴影和垃圾堆里。

那年轻骑士的目光似乎并未在他这个不起眼的小乞儿身上停留。

只是随意地扫过这片贫瘠混乱的街巷,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马蹄声继续响起。

笃笃笃。

那支小小的队伍,眼看就要从他藏身的角落旁经过。

止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瞬,走了就好,就在这时。

“吁——”

一声短促有力的勒马声响起,那匹神骏的黑马,在离他藏身之处不到十步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西蹄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马上的年轻骑士,微微侧过头。

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穿透稀薄的空气和飞扬的尘土,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止安身上。

冰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像是鹰隼发现了草丛里一只瑟瑟发抖的、不合时宜的小动物。

止安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那目光如有实质,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完了,被发现了,他想逃。

可冻僵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年轻骑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泥泞中的自己。

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好奇和评估。

像是在看一件奇特的、值得研究的物品。

风卷起年轻骑士玄色斗篷的衣角。

猎猎作响,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止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

震得他耳膜发疼。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质感、却又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寒风,落了下来。

“那角落里的小东西,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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