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淳国,虢州,宝鸡城。
七月流火,兕侯府后院褪去盛夏燥热,迎来丝丝凉意。
井边一少年双眸明澈、神清骨秀,正蹲身提水。
“运劲如抽丝,力拔井绳!”
王举运跨开跨,裆跨拧转,尾闾画圈,连续抽提,一桶水稳稳当当从井里打了出来。
他看似是在打水,同时也是借机修炼【提水功】。
此功法虽不入流,是府内下人修炼的功法,但只要练到大成,一样能炼出劲力来。
一连打七八桶水,王举双腿大筋弹抖,腰裆坠沉,似有缠丝劲即将上身。
旁边两个看守的小厮见状快步上前,“五少爷,轩厕该圊土了,小的己准备好工具,劳您大驾。”
小厮举止尊敬,说话时甚至弯下了腰,但话中内容,却是极不中听。
一个小厮,却敢命令府中少爷打扫厕所。
被打断修炼,王举面无表情,接过工具,去轩厕圊土。
他虽是兕侯府五少,但父亲惨死在外,生母改嫁,致使地位一落千丈。
且最近又发生一档子事,使他日子过的更是凄惨。
他那改嫁到镇南王府的生母,回来探亲,竟想摘他枭獍骨铸丹,供给镇南王府中同母异父的弟弟炼化。
而侯府中人,为了攀附王府,上下竟无一人反对!
反而有一堆人劝他顾全大局。
“穿越此界,九岁打破胎中迷盘,原以为能享一世荣华富贵,却不想正应了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
想至此处,王举目中露出一股狠色:“想摘我灵骨,就是生生毁去,也不可能给你们。”
阁楼上,来做客的陈国公孙女陈素堇看到这一幕,目露疑惑。
“既是侯府五少,怎么会被叫去做下役?”
“那样丰神俊朗的少年,真的会去圊土吗?”
她不由生出些许好奇,莲步轻移,下了阁楼。
“姐姐”
看到陈素堇下楼,王雨萱急忙跟上。
陈素堇虽是女流,但也习练武艺,身子骨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纤弱,很快就跟到了西房。
她望见王举持粪锹进了轩厕,不由蹙起眉头。
“雨萱妹妹,你五哥既是侯府少爷,怎么被下人使唤去做下役?”
“方才见他练武,正是要紧关口,要不是小厮打断,很可能都练出劲了。”
武道修练,气血腾运,筋膜舒展,很忌讳被人打断,万一出了岔子,轻则伤筋动骨,重的话,根基受损,再难弥补,道途就彻底断了。
有些微胖的王雨萱一路小跑跟来,目中不悦之色一闪而逝。
走这么快,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是看到了这个卑贱鄙人。
她喘了口粗气:“姐姐,你有所不知,他这人看着有灵相,实际却是个自私自利的。”
王雨萱疏远的称呼王举为他,而不是叫五哥。
“他的武道根骨,是枭獍骨。”
“奥,难怪”
听闻此言,陈素堇心中了然,枭是食母的恶鸟,獍是吞父的恶兽,先天根骨影响性格,拥有枭獍骨的人天性大都凉薄自私。
“不过,看此人气质,浑然不似恶人,且根骨影响秉性之事,并非绝对,后天教导、修持,也很重要。”
“他平常可有自私恶行?”
“有,怎么没有。”
王雨萱看着走出轩厕的王举,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原本镇南王府不计前嫌,己愿意和我家亲近,因此他生母得己回来探亲。”
“看望他时,就顺便请他帮个小忙。”
“让他帮的,也是同母异父的弟弟,结果这家伙是个自私的,竟给一口回绝了。”
“帮忙?”
陈素堇疑惑:“镇南王府的底蕴,整个虢州乃至于大淳也是排得上号的,有什么事需要你五哥帮忙?”
虽是家事,但王雨萱有心交好陈素堇也没瞒着:“一件小事。”
“王举生母,想摘他枭獍骨铸丹,供给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炼化。”
“姐姐,你也知道,这枭獍骨虽是灵骨,但却是恶骨,修为越高,将来遗害越深,因此我家不允他练武。”
“既然不练武,那骨留着也没多大用处,摘了还能帮弟弟夯实武道根基,让镇南王府欠我侯府一个人情,可他就是死活不同意!”
王雨萱义愤填膺指责着:
“这人冥顽不灵,丝毫不顾全大局,简首自私自利!”
陈素堇听的一愣:
“额哪能因噎废食,根骨并非一成不变,只要培育得当,恶骨也能变良骨。”
“这候府,眼界还是太窄了。”
“好端端的灵骨,却不能练武,可惜了”
“况且,拒绝摘骨,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恶行,甚至连自私也谈不上。”
“被摘去灵骨,武途断绝都是小事,大概率会落下终生残疾,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要换作是我,我也不愿意。”
当然,这些话,陈素堇也只是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口。
她来侯府作客,哪能评判主家的不是。
只能婉言道:“这个忙,可能确实不太好帮。”
“姐姐,这其实没什么的,摘了骨,我侯府也好吃喝伺候着他,保他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身为侯府后人,他享受了那么多好处,总不能在需要他付出的时候,就龟缩起来,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再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生母要摘他骨,出于孝道,他也该同意。”
“我看奶奶还是太仁慈了,得让他多吃些苦头,才能逼他乖乖就范。”
王雨萱说的理所当然,似乎占尽了道理,她甚至有些生气,示意旁边下人更严苛的对待王举。
如果王举早点答应摘骨,镇南王府那边还能给到一批修行资源,他们这些小辈也分润的到。
陈素堇心下了然,摘取灵骨,必须得本人配合,强取的话,骨毁人亡,难怪会让一个少爷去做下役,看来侯府是用这种方式逼迫王举同意摘骨。
“奶奶怜悯他,还和他立了赌约,若是他年中能入籍武院,就不再谈摘骨之事。”
“你看他没事就在那里练,就是想进武院,丝毫没有为家族考虑的意思。”
耳边王雨萱还在聒噪,陈素堇看着王举在轩厕进进出出身影,只觉这少年有些可怜。
武院,非天骄不可入籍,何其难也,整个侯府除了那位倾尽资源培养的大兄,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让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少年,修炼一本不入流的功法,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怎么可能入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