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冰川河谷,山洞内。
时光在静谧与药香中悄然流淌。自辛诚离开后,沈青棠便将所有的担忧与思念,都倾注到了跟随张无忌学习医术之上。她心无旁骛,凭借着那份与生俱来的、对气味和药性敏锐到极致的感知力,以及一颗沉静专注的心,进步之快,连张无忌都时常感到惊讶。
不过短短数月,她已不再是那个对药理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张无忌所传授的诸多基础医理、药材辨识、甚至一些简单的诊脉技巧,她都能迅速理解掌握,举一反三。尤其是在辨别药性上,她往往只需轻嗅,或者用舌尖微触,便能分辨出药材之间极其细微的差别,甚至能推断出一些连张无忌都未曾明确记载的、药材之间潜在的相互作用。
“青棠这孩子,心思纯净,感知敏锐,更难得的是这份专注与韧性。”张无忌看着正在小心翼翼用特制药杵研磨“雪胆”的沈青棠,对身旁的赵敏轻声感叹,“假以时日,其在医道上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赵敏亦含笑点头,眼中带着欣赏:“是啊,她这份天赋,比当年你我遇到的那些所谓名医弟子,强了何止一筹。辛哥儿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也是他的福气。”
就在这时,洞口光线一暗,两名身着旧明教服饰、风尘仆仆的汉子走了进来,正是赵敏日前派往“玄冰谷”寻找“万年冰魄”的旧部。
“夫人,教主,属下回来了。”两人躬身行礼,脸上却带着凝重与惭愧之色。
赵敏心中一沉,问道:“如何?可找到‘万年冰魄’?”
其中一人摇头,沉声道:“回夫人,属下二人按照夫人指示的路线,深入玄冰谷核心区域,那地方极寒,人迹罕至。但是……我们并未发现‘万年冰魄’的踪迹。”
“没有?”张无忌眉头微蹙,“可是寻找不够仔细?或是记错了地点?”
“绝非如此。”另一人接口道,语气肯定,“夫人描述的那处寒潭,属下找到了,潭边确有冰魄生长过的痕迹,但……像是被人以利器强行撬走了!而且,痕迹很新,绝不会超过一个月!”
“被人捷足先登?”赵敏脸色微变。
“不止如此,”先前那人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用布包裹的东西,摊开来,只见里面是一片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的黑色金属碎片,碎片上还沾染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凝固血渍。“这是在寒潭附近,一处隐蔽的冰缝里发现的。属下觉得此物材质非凡,不似寻常刀剑碎片,便带了回来。”
张无忌和赵敏的目光同时落在那碎片上。两人的瞳孔都是猛地一缩!
那碎片的材质,玄黑中带着暗沉的纹理,坚硬而冰冷,与沈青棠贴身收藏的那枚“夜不收”令牌,几乎一模一样!
张无忌与赵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夜不收的令牌碎片,出现在“万年冰魄”被抢走的现场,还带着血迹!这预示着,要么是夜不收内部之人为夺冰魄发生了争斗,要么就是有第三方势力,与夜不收发生了冲突,并夺走了冰魄!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此事背后牵扯的渊源,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复杂。
赵敏迅速用眼神制止了想要继续汇报的部下,示意他们收起碎片。她看了一眼不远处,因为听到动静而停下研磨、好奇望过来的沈青棠,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此事,绝不能现在告诉青棠。这丫头心思重,又极度牵挂辛诚,若知道救命的“万年冰魄”可能与她父亲所在的“夜不收”有关,甚至还可能涉及伤亡,恐怕会立刻方寸大乱,甚至不顾一切地要跑去查探,那无异于送死。
张无忌显然也明白赵敏的顾虑,微微颔首。
赵敏转向两名部下,声音平静无波:“此事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关于冰魄和碎片之事,暂且保密,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沈姑娘。”
“是,夫人!”两名部下虽心有疑惑,但依旧恭敬领命退下。
沈青棠见他们神色凝重地低语,又见赵敏吩咐保密,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和不安,轻声问道:“赵夫人,是……是冰魄没有找到吗?”
赵敏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笑容,走到沈青棠身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玄冰谷环境险恶,寻找需要时间,他们暂时没有发现,也在情理之中。放心吧,我已经让他们继续扩大范围搜寻了,总会找到的。你安心学习医术便是,辛哥儿那边,吉人自有天相。”
沈青棠看着赵敏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只是握着药杵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火焰山,赤焰寨。
最好的大夫请来了,最好的伤药也用上了。辛诚肩胛下的匕首被小心取出,伤口也做了清理和包扎,但那淬入体内的奇异毒素,却异常顽固,虽然被药物勉强压制,没有立刻夺走他的性命,却也让他持续陷入昏睡之中,气息微弱。
秦烈焰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给辛诚养伤。她每日都会亲自过来查看数次,看着那个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完全舒展的书生,心情复杂难言。
她见过他冷静分析、智珠在握的样子;见过他为了承诺,不惜以命相搏的决绝;也见过他此刻这般,毫无防备、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安静。
“沈……青棠……”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和担忧的梦呓,从辛诚干裂的唇间溢出。
正坐在床边,用湿布巾小心翼翼为他擦拭额角冷汗的秦烈焰,动作猛地一僵。
沈青棠……是他那个身中蛊毒、留在张教主身边的恋人吧?
秦烈焰看着辛诚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念兹在兹的名字,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和……好奇。
这个男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为了救心爱之人,敢闯龙潭虎穴,敢与神秘可怕的“空心人”周旋,甚至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寨子和一群陌生村民,甘愿以身挡毒,险些丧命。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内心,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那份被他称为“诚”的信念,为何能支撑他做到如此地步?
秦烈焰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书生,也越来越想看懂他。
这时,曹焱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秦寨主,在吗?老子……呃,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秦烈焰收敛心神,将布巾放入水盆,起身开门。曹焱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
“曹档头,有事?”秦烈焰将他让进屋内。
曹焱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辛诚,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秦寨主,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这次来西域,主要目的就是为沈姑娘寻找解‘同心蛊’的药。张教主说了,需要三味药引,其中一味,就是你们这火焰山特有的‘赤阳火芝’。”
秦烈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曹焱见状,心中了然,追问道:“怎么?这‘赤阳火芝’,有什么难处吗?若是珍贵,我们愿意用等价的财物交换,或者……算我曹焱欠寨主一个天大的人情!”
秦烈焰摇了摇头,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灼热的景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曹档头,并非我秦烈焰小气,或是舍不得财物。只是……这‘赤阳火芝’,并非寻常草药。”
她转过身,看着曹焱,目光坦诚:“首先,能解‘同心蛊’那般奇毒的,非得是生长超过千年、蕴藏了足够精纯火灵之气的‘赤阳火芝’不可。而千年火芝,极其罕见,可遇不可求,我赤焰寨立寨于此,守护这火焰山圣地,近百年来,也仅见过一株,如今是否还在,或者是否已成熟到千年份,我也不能确定。”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继续道:“其次……此物于我赤焰寨,意义非凡。它不仅是镇寨之宝,更关乎……寨中一个古老的传承与誓言。具体缘由,请恕我不便明言。采摘与赠与,并非我一人可以决定,更非简单交易所能达成。”
曹焱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这“赤阳火芝”背后还有如此复杂的牵扯。他看着秦烈焰郑重的神色,知道她并非推诿。
“那……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曹焱不甘心地问。
秦烈焰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昏睡的辛诚,眼神复杂变幻,最终,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他醒来吧。”秦烈焰轻声道,“若他醒来,依旧坚持为沈姑娘求取此药,并且……他能通过我寨的考验,得到火芝的认可。那么,无论最终能否求得,我秦烈焰,必当尽力促成。”
她看向曹焱,目光清澈而坚定:“但这选择之权,在于他。得与不得,皆在于他自身的选择与缘法。曹档头,你看如何?”
曹焱看着秦烈焰,又看了看床上生死未卜的辛诚,重重地叹了口气,抱拳道:“好!就依寨主所言!希望这书生……能快点醒过来吧!”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辛诚微弱的呼吸声。秦烈焰站在床边,看着这个牵动了多方局势,自身却深陷昏迷的男人,心中暗忖:辛诚,你会如何选择?而你的选择,又会将你,将我赤焰寨,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