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是被一股香味拽回现实的。
不是消毒水,也不是药膏的薄荷味,是玫瑰香。淡淡的,却钻脑子。他猛地睁开眼,嘴角那块荧光绿的药膏还在,反着光。这味道——和之前那支毒钢笔一模一样。
他坐起来,肩膀立刻传来撕裂感。绷带松了,血渗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淌。他没管,伸手就把绷带扯开,手指蘸了血,在冰凉的地板上划出一道弧线。
三分球的抛物线。
脑子里突然闪出废弃数据中心的监控图。那些红点,是他用草稿纸标记过的坐标。原本以为只是随机分布,可现在,这些点连起来的路径,正好压在这条血线上。
重合了。
他呼吸一紧,从衣袋里摸出母亲的药瓶。标签上写着“纳米机器人v3”。他盯着这三个字,心跳加快。苏念说过,尸体里的异常反应就是这种东西导致的。一样的成分,一样的编号。
这不是巧合。
他拖动病床边的便携终端,指纹解锁,调出第71章回收的篮球草稿纸扫描件。ai开始比对监控坐标和轨迹线条。时卡了一下,然后猛地跳到100。
全息屏亮起。
画面是一张泛黄的实验日志,字迹工整。标题是“α参数调控记录”,时间是十年前。前面几页都是数据表格和图表,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
“下一个实验体,锁定林骁。”
屏幕蓝光打在他脸上,映得皮肤发白。他没动,也没出声。肩上的血继续往下滴,一滴,两滴,落在地板上,正好砸在血绘的抛物线末端。
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初三那年母亲住院,父亲工地出事,自己开始写小说赚稿费……所有的事,可能都不是偶然。陈渊早就盯上了他。用母亲做实验,留下线索,等他自己一步步走进局里。
这盘棋,对方布了十年。
而他,刚刚才看清第一手。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瓶,指节发白。纳米机器人v3,是控制人的工具。能影响神经,制造幻觉,甚至篡改记忆。他在c-01区看到的那个冷冻舱,轮廓像母亲,编号却和自己锁骨下的疤痕一致。那是复制体,还是某种替代品?
他想起自己写的推理段落和建筑平面图,出现在冷冻舱附近的草稿纸上。那些内容,真的是他自己记下来的吗?还是被植入的记忆片段?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来时,眼里没有痛,也没有慌。只有冷。
既然对方想让他当实验体,那就得知道实验体不是被动的。他不是数据流里的一个节点,他是能反推算法的人。
他伸手把终端拉近,用染血的手指在输入框敲下一行指令:
“启动‘谜影先生’加密日志——代号:反向推演。”
屏幕闪烁两下,弹出倒计时:23:59:58。
同步开始。
他没叫人,也没按警报。他知道这时候任何外部通讯都可能被监听。沈知微给他的u盘虽然安全,但系统底层有没有后门还不确定。唐糖冲进来救他那次,太冒险了。这次不能靠别人。
他必须自己走完这一步。
他把药瓶放在终端旁边,打开盖子,倒出一粒胶囊。外壳透明,里面是银灰色液体。他对着光看了一会儿,收回口袋。等苏念来的时候,这东西得交给她化验。但现在不行。他得先确认一件事。
他重新调出全息屏里的实验日志,逐页翻看。前几页全是技术参数,α值、神经反馈率、情绪波动曲线……直到第七页,出现一张照片。
黑白的,拍的是实验室内部。几个人穿着白大褂站在一起。中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是陈渊。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正对着镜头微笑。
而在他身后,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
长发,瘦脸,眼神空洞。手上打着点滴,床头挂着的名牌写着:林秀兰。
他母亲。
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rh-型血样本采集完成,准备注入纳米集群。”
林骁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蜷紧。血从指尖滴下去,砸在屏幕上,模糊了“rh-”两个字母。
原来那时候就开始了。
他不是后来才被盯上的。他是整个实验的核心变量。母亲是第一个阶段,他是第二个。所谓的“对照组”,根本就是谎言。他们母子,都是陈渊用来测试ai操控人类行为的工具。
他忽然想起在数据中心看到的黄金分割率数字。那些不是密码,是仪式。陈渊在用数学美感包装暴力。每一个案件的设计,每一次陷阱的布局,都在模仿完美比例。,结果就一定是可控的。
但他忘了,篮球不是公式。
三分球看起来是计算角度和力度,可真正决定它能不能进的,是出手那一秒的临场判断。是节奏的变化,是防守者的干扰,是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
他林骁能成为顶流推理作家,不是因为逻辑多严密,而是因为他敢打破模型。
就像他在第76章做的那样。
他抬手擦掉屏幕上的血,重新输入一条命令:
“提取近三年‘谜影先生’所有小说章节关键词,与陈渊公开论文主题进行交叉匹配。”
系统开始运行。
进度条缓慢推进。
突然,终端发出一声轻响。
匹配成功。
并列窗口弹出两份文档。左边是林骁匿名发表的《刑侦逻辑学》论文片段,右边是陈渊三年前在学术会议上引用的内容。文字几乎完全一致,只是术语替换了一下。
甚至连他写的一个比喻——“犯罪现场如球场,破绽藏在传球路线的死角”——都被改成了“社会冲突的盲区类似于团队协作中的信息断层”。
他在网上随便写的东西,被陈渊当成理论依据用了。
难怪对方说他是“最懂我的对手”。
这不是夸奖,是宣告占有。
林骁冷笑了一声,把这段记录保存进加密文件夹。证据链正在闭合。母亲的药瓶、尸体的成分、监控坐标的轨迹、实验日志、论文抄袭……每一块拼图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他是目标,也是武器。
陈渊想用他验证ai能否预测人类行为,可他偏偏是最 unpredictable 的那个。
他靠在墙边,喘了口气。失血让脑袋有点晕,但他不敢睡。他知道一旦闭眼,可能会被纳米机器人影响意识。他必须保持清醒,直到把所有线索串成一条线。
他再次打开全息屏,把所有关键信息投射出来:血绘轨迹、药瓶照片、实验日志截图、论文对比结果、倒计时界面。
五块画面悬浮在空中,围成一圈。
他盯着它们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把“血绘轨迹”拉到最前面。
然后在终端输入:
“以黄金分割螺旋为基础,逆向推导初始触发点。”
系统运算十秒后,生成一个红点。
位置显示:江城三中高三(7)班教室讲台下方。
那是他每天放书包的地方。
也是他第一次收到匿名邮件的地点。
邮件标题是:“你写的案子,我来实现。”
当时他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现在看,那是邀请函。
一场持续三年的实验,正式开始的信号。
他缓缓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镜头黑漆漆的,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他举起染血的手,冲它扬了扬。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