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那个字落下后,耳机里的电流声就断了。
林骁还跪在担架边,掌心压着战术腰带,指缝里渗出的血把tt的刻痕染成了暗红。他没动,耳朵里只剩风刮帐篷的响。沈知微走了,但那张纸还在他胸口贴着,上面有指纹画的篮球轨迹,有他的生日代码,还有她写进系统的心跳。
他知道现在必须动。
他撑地起身,左肩一抽,裂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护腕早就炸飞了,老茧蹭在金属板上,火辣辣地疼。他把那张紫外线显影的纸塞进战术腰带夹层,顺手摸了下口袋——草稿纸还在,泛黄的一叠,边角卷着,是他从c-01区带出来的。
他记得每一页都画着什么。
监控角度、通风口位置、门禁线路走向……全是他之前随手涂的篮球场布局图,可后来发现,那些线条拼起来,竟是陈渊实验室的平面结构。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画出来的。
他自己也不记得。
但现在不重要了。
他踩过熔化的地板,一步一滑,篮球步借力往前冲。火光在脸上跳,空气烫得吸一口都像割喉咙。前方是主控台残骸,屏幕碎了一地,数据线耷拉着冒火花。
突然,他停了。
火幕对面,站着一个人影。
金丝眼镜,西装笔挺,左手无名指戴着婚戒。
不是现在的陈渊。
是十年前。
林骁呼吸一滞。他认出来了。那个晚上,母亲在病房抽搐,护士说查房医生来过,可名单上没有记录。他当时站在门口,看见一个背影,眼镜反着冷光,站了很久才走。
就是这个人。
他盯着火中的倒影,对方没动,也没说话,但林骁知道他在笑。
下一秒,火堆爆燃,人影晃了一下,变成五个、十个、二十个……全是一模一样的陈渊,站在不同方向,穿着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戒指,连嘴角翘的角度都一样。
“你抓不住数据。”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更抓不住我。”
机械臂残肢在地上爬动,咔哒咔哒地组装,围成一圈,尖端对准林骁。
林骁闭眼。
他不需要看。
三年校队训练,他能在三分线外闭眼投篮。不是靠眼睛,是靠肌肉记忆,靠节奏感,靠对手脚步震动的频率。
他再睁眼时,目光锁定了正中间那个。
其他影子随着火光晃动,脚步错乱,只有它,稳稳站着,一动不动。
假的会模仿动作,但不会模仿“静止”。
他扯下右手护腕,露出常年写字磨出的老茧。那块皮厚得发黄,指甲边缘也有裂痕,是每天写五千字留下的印子。
他举起手,对着火光。
“你说数据永不消亡。”他开口,声音不大,但穿透火声,“可你忘了,人的记忆,比服务器更持久。”
他从内袋抽出那叠草稿纸,高高扬起。
“这些纸,记住了你每一次偷窥!”
纸页脱手而出,迎着热浪飞旋,在火光中卷曲、焦黑,但某些地方开始发光——是隐形墨水写的坐标连线,被高温激活了。一条条红线在空中划出轨迹,像星图点亮夜空。
其中一个“陈渊”猛地抬手,想接住一张飞过的纸。
动作破绽。
林骁瞬间扑出,篮球突破步踩地,左肩剧痛,但他不管,直冲中央人影。
“砰!”
拳头砸在对方脸上,却穿了过去。
是投影。
真身不在这里。
四周的分身开始收缩,向地下通道口移动。纳米机器人集群在空中聚合,形成一道银色洪流,像液态金属般流动,准备钻入通风管道。
广播响起:“量子态已脱离物理约束,你输了。”
林骁没追。
他转身,一脚踹翻主控台残骸,露出底下一根断裂的数据线。接口还在冒电火花。
他蹲下,左手按住胸口母亲的照片,右手握拳,狠狠砸向接口。
“滋啦——”
电流窜起,点燃了旁边一块未毁的投影屏。
画面闪了几下,跳出一段缓存影像。
是实验室日志。
陈渊坐在椅子上,摘下婚戒,插进控制台。他低声说:“林骁的母亲,是我第一个成功激活神经反馈的实验体……她的痛苦,是完美的艺术。”
镜头拉近,他眼里有光。
不是疯狂,是满足。
画面定格。
林骁抬头,看着那道银色洪流即将消失在通道口,怒吼出声:“你可以复制数据,但复制不了她的眼泪!也复制不了我写下每一个字时的心跳!”
火焰在他身后炸开,热浪掀翻残骸。
他站在原地,没退。
草稿纸的火星在他周围飘落,有的落在他肩上,有的粘在头发上。他像是被千百个自己包围——每一个熬夜写推理的夜晚,每一个在球场挥汗的下午,每一个偷偷观察母亲病情的日子。
那些不是数据。
是活着的痕迹。
银色洪流已经进入地下管道,只留下一道微弱的光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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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骁单膝跪地,左手护住照片,右手撑在烧焦的地板上。战术腰带沾满灰烬和血,tt的刻痕几乎看不清了。
他喘着气,视线模糊,但眼睛死死盯着通道口。
他知道陈渊没死。
婚戒带着纳米集群沉下去了,本人可能已经远程撤离。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留下了痕迹。
而林骁,手里还有纸。
他慢慢从夹层掏出那张紫外线显影的代码纸。边缘已经焦了,但生日代码 still visible
他用指尖摩挲着那串数字。
沈知微把自己的心跳编进了系统。
她不是在帮他。
她是在陪他战斗。
林骁把纸折好,塞回口袋。然后他伸手,从战术腰带侧面抽出一支笔——是唐糖给的防暴笔,能当武器用。
他低头,在烧黑的地板上写。
一笔一划,用力。
“草稿纸会记住一切。”
写完,他抬头。
通道口残留的银光微微颤动,像是回应。
他撑地起身,左腿一软,差点跪倒。他咬牙站稳,走向通道入口。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传来轻微的滴水声。
他站在边缘,低头看。
脚下是金属梯,通向更深的地下。
他一只手扶墙,另一只手握紧防暴笔,开始往下爬。
梯子生锈了,踩一下就吱呀响。空气越来越冷,湿度上升,墙壁开始渗水。
爬到一半,他停下。
耳边传来细微的嗡鸣。
不是机器运转,也不是电流声。
是信号。
低频脉冲,间隔固定,像是某种应答机制。
他想起沈知微最后传来的指令:“备用通道开启 · 权限已授 · 执行者:zw”
她留了后门。
而这道信号,就是钥匙孔。
林骁从口袋摸出那张代码纸,贴在墙上。
淡蓝光扫过,指纹轨迹再次浮现。
他对照脉冲节奏,用笔尖在纸上轻点。
三下短,两下长,一下停顿。
像摩斯码。
墙内的设备发出一声轻响。
前方黑暗中,一盏红灯亮起。
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一条隐藏走廊,缓缓显现。
林骁迈步走进去。
地面干燥,墙壁光滑,像是新建的通道。尽头有一扇金属门,门边有个读卡器,屏幕亮着,显示:
【请输入观察者代号】
他没动。
他知道这门后是什么。
是备份服务器?是意识上传舱?还是另一个冷冻舱?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只要他输入代号,就会触发警报。
陈渊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
他站在门前,右手缓缓抬起。
防暴笔尖对准读卡器。
下一秒,笔尖刺入接口,猛力一撬。
“咔!”
塑料壳裂开,电线裸露。
林骁扯出两根线,交叉一碰。
火花一闪。
门锁弹开。
他推门进去。
房间很小,中央只有一个立方体装置,表面布满接口,像是某种数据中继站。顶部有指示灯,正在规律闪烁。
他走近,看到侧面贴着一张标签。
字迹很熟。
是他自己的笔迹。
“第14号观察者——记忆锚点存储单元”
林骁愣住。
他没写过这个。
但他确实认识这字。
他伸手,按下启动键。
装置嗡鸣,投影亮起。
第一帧画面:
一个男孩坐在病床前,握着女人的手,正在本子上写推理故事。
镜头拉近。
本子上的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今天妈妈笑了,说明药没那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