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震了一下。
林骁站在解剖室门口，手指还捏着证物袋的边角。他没看屏幕，直接把手机塞进卫衣兜里，转身就走。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被地毯吸得干净。
他要去训练馆。
身体比脑子先动起来。篮球、格斗、对抗——这些是他最熟悉的节奏。只要动起来，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甩在后面。
推开警校综合训练馆的门时，唐糖已经在了。
她正靠在拳台边沿，战术腰带松了一半，两只手撑在台面上，高马尾晃了晃。看到林骁进来，她跳下来，拍了两下手掌。
“今天不打套路。”她说，“来点真实的。”
林骁点头，脱掉外套搭在栏杆上。护腕拉了拉，遮住右手老茧。
话没说完，唐糖已经冲了过来。
速度快得不像人，像一道贴地的风。林骁刚抬手，她整个人已经贴近，左手锁喉，右臂压肩，一个标准的擒拿控制动作把他按倒在垫子上。
后背撞上去的瞬间，林骁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假死脱逃的嫌犯最爱用这招翻身。”唐糖压低声音，膝盖顶住他右腿外侧，“而你每次都先低头看手，像在确认有没有写笔记。”
林骁没动。
心跳有点快，但不是因为被制服。
是因为这句话。
他确实有这个习惯。每次遇到突发状况，第一反应是摸护腕，检查有没有漏记线索。这是长期写小说养成的条件反射——怕错过伏笔。
可这事，没人知道。
至少他以为没人知道。
“你怎么……”他开口，声音有点哑。
唐糖松开他，站起身，顺手扯了下训练服领口。“上周五晚上，你在码头护墙那块水泥地上刻了一串数字。”她盯着他，“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了。当时没在意，昨天沈知微调监控回放，发现死者手机加密界面的解锁码，和你刻的那串数一模一样。”
林骁坐起来。
脑子突然空了一下。
他记得那晚。母亲被带走后，他在墙边蹲了很久。手里没纸，就用石块划了几道数字——那是他新小说第三章的密码编号系统，用来标记关键反转点。
他从没想过，有人会把这些当成破案线索。
更没想到，它们会被连上命案。
“我不是故意留的。”他说。
“我知道。”唐糖弯腰，伸手拉他起来，“但问题是，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写作习惯，怎么会和凶手的加密逻辑重合？”
林骁没回答。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右手无意识地摸了下护腕边缘。
唐糖看到了，眼神一沉。
“再来一次。”林骁说。
“你确定？”
“确定。”
两人重新站定。
这次林骁主动进攻。他不再按常规节奏出招，而是故意打乱步法，前突后撤，虚晃两下后突然变向。唐糖没急着反击，只是跟着他的动作移动位置。
第三回合，林骁佯攻左路，实则右脚蹬地起跳，想用肩撞打开空档。
结果刚跃起，手腕就被扣住了。
唐糖反拧他手臂，顺势一带，再次将他摔在垫子上。
“还是不对。”她说，松手，“你不是输在技术，是脑子里有太多‘必须赢’的念头。”
林骁躺在那里，喘气。
头顶是训练馆的led灯，白得刺眼。
“你每次做决定之前，都会停半秒。”唐糖蹲下来，指着他的护腕，“就像打球投三分那样。你以为自己在随机应变，其实你一直在遵循某种模式——写小说的模式。”
林骁闭了下眼。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推理、写作、破案，都是编故事的过程。他会预设伏笔，安排转折，控制节奏。每一个行动都像章节推进，讲究结构完整。
可现在，这种思维成了漏洞。
有人在看着。
记录他的一举一动，分析他的行为逻辑，甚至利用他的创作习惯布置陷阱。
“所以……”他睁开眼，“我不是在查案？”
“我是案子里的一部分？”
唐糖没说话。
她只是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微型记录仪，按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一段音频——
“第14号观察者今日行为数据采集完成。情绪波动峰值出现在7:43，诱因：匿名短信。后续应对策略符合预期模型，验证通过。”
声音很冷，带着机械般的平稳。
林骁听出来了。
那是陈渊的声音。
“这录音……哪来的？”他问。
“昨晚装的。”唐糖收起设备，“我总觉得你最近太容易被人牵着走。所以偷偷录了几个关键节点。刚才那段，是你走出解剖室后的三分钟内，从对面楼顶传来的无线信号截获内容。”
林骁坐直了。
冷意从脊背爬上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追线索。
原来他才是被追踪的目标。
每一个判断，每一次行动，都在别人的计算之中。
“那你刚才压我那一秒……”他问，“是不是也在测试我的反应延迟？”
唐糖点头。“我想确认你是不是还能自主决策。结果你还是按‘主角不能输’的剧本走完了全程。”
林骁笑了下。
不是笑。
是发现自己活在别人设定里的那种僵硬表情。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先改习惯。”唐糖站起来，伸出手，“下次想记线索，别用手写。用语音，或者让沈知微帮你存云端。”
林骁握住她的手，借力起身。
“还有。”唐糖看着他，“别再以为自己能救所有人。你现在做的不是英雄故事，是真实命案。一步错，就是真死。”
林骁点头。
手机又震了。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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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他被摔倒在垫子上的那一刻。
他盯着屏幕，没关机，也没删。
而是当着唐糖的面，把这条信息截图，发给了沈知微。
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拳台上。
“从现在开始。”他说，“我不再按‘谜影先生’的方式破案了。”
唐糖看了他一会儿，嘴角微微扬起。
“说得对。”她说，“作者死了，读者才能活。”
林骁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下肩膀。
“再来一次。”
“你还想被打趴？”
“这次我不按剧情走了。”
他走向拳台中央，脚步比刚才稳了些。
唐糖跟上，拉开架势。
两人对峙。
林骁没有抢先出手。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眼睛，右手慢慢抬起——
不是去摸护腕。
而是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