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推开会议室的门时，周默正低头翻文件。桌面上三份卷宗并排摆着，边角已经磨损。墙上的钟指向三点十七分，空调发出低频的嗡鸣。
他没说话，直接把手机连上投影仪。屏幕亮起，画面停在一枚戒指的特写上。
“程小满拍到的。”林骁说，“陈默被推下去前，抓住了对方的手。”
周默抬头看了眼，眉头皱紧。“你拿学生偷录的视频当证据？这玩意儿过不了审查流程。”
林骁翻开笔记本，纸页沙沙作响。他念出三个时间点：
金库消失案——18:07:00
ai炸弹预告——18:07:03
陈默坠楼——18:07:05
“差两秒，但都卡在18:07。”
周默合上一份档案。“时间接近就能并案？全市每天上百起警情，你能找出一堆‘巧合’。”
“不止是时间。”林骁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画了个矩形，“金库门切割面长宽比是多少？”
“0618。”
“爆炸模型放在教学楼南侧台阶第三级，和主楼夹角呢？”
“α。”
“陈默尸体落地位置，从监控俯视图连线，形成什么轨迹？”
周默没接话。
林骁写下三个词：
时间锚定 几何比例 行为仪式
然后他在中间写下一个名字：陈渊。
“他不是作案，是在做实验。”林骁转头，“三次事件，都是测试我的反应速度。第一次偷金库，看我能不能发现‘不存在的东西’；第二次放炸弹模型，看我敢不敢拆；第三次杀人直播，看我有没有胆子把视频藏起来。”
周默站起身，语气冷下来：“你想证明陈渊涉案，得有实锤。现在这些全是推测。”
“那你解释这个。”林骁突然抓起桌上咖啡杯，抬手泼向天花板出风口。
液体溅开，顺着金属格栅往下流。一粒黑点在湿痕中显露出来，反着微光。
“针孔摄像头。”林骁盯着那东西，“装在通风口内侧，角度正对会议桌。谁会半夜三更拍我们讨论三个‘无关案件’？”
周默脸色变了。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个小点。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
“技术科没报备过这类设备。”
“说明有人私自安装。”林骁声音压低，“而且知道我们会查这三个案子。他们不怕我们查，怕我们不查。”
周默沉默几秒，转身拨通内线电话。
“封锁b3会议室，启动内部审计程序。所有人通讯设备暂扣。”
挂掉电话后，他看向林骁：“你现在说的每一句，都会被记录。如果搞错方向，后果你自己承担。”
“我知道。”林骁回到白板前，重新整理线索。
他画出三张简图：
第一张是银行金库平面，标注搬运路线和清洁工换班时间；
第二张是学校后街布局，标出铁皮箱放置点与教室距离；
第三张是天台俯视图，标出陈默倒地位置与护栏间距。
接着，他在每张图上画出一条线。三条线最终交汇在一个点上——数据反馈延迟窗口。
“所有行动都在18:07触发，因为这是系统接收指令的最佳节点。”林骁说，“ai伦理研究所用自研算法控制信号延迟，确保每个事件发生后，信息传到我这里的间隔刚好够我做出反应，又不会太快让我来不及介入。”
“所以你是目标？”
“我不是目标，我是变量。”林骁指着自己的脑袋，“他在收集我对不同危机的应对模式。情绪波动、决策路径、行动优先级……全在记录。”
周默盯着白板看了很久，忽然问：“你怎么确定摄像头是冲着我们的？”
“因为昨天下午，我给程小满发过消息，说今晚要去会议室找你。”林骁掏出手机，“聊天记录还在。而这个摄像头，是今天凌晨才激活的。”
周默眯起眼：“也就是说，有人实时监控你的行踪，并提前布控？”
“不然呢？”林骁冷笑，“一个能操控外卖订单id、伪造快递员动作习惯的人，会在自己老巢漏个摄像头让我们发现？太巧了。”
他拿起笔，在白板最上方写下一行字：
【实验目的：建立人类应对机制数据库】
下方列出三项对应内容：
“他把我当成试验品。”林骁声音很平，“但忘了试验品也能反向破解实验规则。”
周默终于松口：“三案并查可以立项，但必须走正规流程。你现在掌握的所有证据，全部移交技术科加密存档。”
“不行。”林骁摇头，“视频不能进系统。上次u盘泄密的事还没查清，谁知道内部有没有他的眼线？”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己查。”林骁合上笔记本，“用最原始的方式。跑现场，问人，记笔记。不联网，不用警局资源。”
“你这是违规操作。”
“那就当我没来过。”林骁把手机收进口袋，“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出现在陈渊租住的那栋楼下。如果你想知道后续，可以派人跟着。”
他说完就往门口走。
“等等。”周默叫住他，“你说摄像头是今天激活的。依据是什么？”
林骁停下脚步，回头：“因为昨晚十一点半，我路过这里时，通风口没有反光。刚才泼咖啡之前，我也确认过一次。它是在过去四小时内出现的。”
周默点点头，没再拦他。
林骁拉开门，走廊灯光照进来一半。他刚要迈步，忽然转身，又走回会议桌。
他拿起剩下半杯咖啡，仰头喝了一口。苦味冲上来的时候，他顺手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
一圈深色水渍留在木纹上，形状不规则。
但他盯着那圈痕迹，慢慢蹲下身。
地面反射顶灯，映出天花板通风口的轮廓。水滴沿着边缘滑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条细线。
那条线，正好穿过投影仪支架的影子中心。
林骁眯起眼。
他记得刚才投影画面偏了一点，左边比右边暗。当时以为是焦距问题，现在看来——
可能是有人动过设备。
他伸手摸了摸投影仪底部。手指蹭到一点黏腻。
不是灰尘。
是胶。
像被人拆开过，又重新粘回去。
“周队。”林骁站起来，“这台投影仪，最近被人动过手脚。”
周默走过来检查接口。外壳螺丝有拧动痕迹，hdi端口附近残留透明胶渍。
“能恢复数据吗？”
“技术科可以试试。”周默脸色沉下来，“如果有人通过外接设备窃取投影内容……那我们刚才说的一切，可能已经被传出去了。”
林骁没说话。他只是把笔记本塞进背包，拉好拉链。
走出会议室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白板。
他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敲了两下墙面。
咚。咚。
像是某种信号。
电梯门打开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默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拿着一部新手机。
“拿着。”他扔过来，“不用实名，不联网，只能打指定号码。明天七点，我要看到你在那栋楼下。”
林骁接住手机，点头。
电梯关门。
他在下降过程中打开背包，拿出笔记本。
翻到最新一页，写下一句话：
【他们想让我看见什么，我就偏要看穿什么。】
笔尖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下次见面，我不带咖啡了。】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时，保安正在打哈欠。
林骁走出去，脚步没停。
他不知道的是，在监控室里，一台本该关闭的录像设备，正悄悄记录着他离开的背影。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