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孟氏田间。
被称作“秽土”的昔日良田中,土壤呈现淡淡的红色,连田埂上的杂草都全部枯萎了。
侯进和萧砚挨着,低声道,“小砚,我听说那五个妖僧已经杀了二十几个人了!真够狠啊!”
萧砚答道,“我也听说了,看来他们真是按人头积功德,这也太邪门了,无论老弱妇孺逮着就杀。”
侯进接着说道,“县衙也着急了,已经召集孟氏、胡氏、方氏商量,要借用部曲一起搜捕了。”
孟氏胡氏两家各自的部曲四五百,和县衙衙役相当,方氏部曲少一些也有二百多人。
一棵大树下方,孟家的李帐房挥汗如雨,坐在一个小木桌前奋笔疾书。
小桌前排起了长队,一个个神色焦虑的农民,紧张的排在队伍中。
排在最前面的农户,眼泪汪汪的卖掉了毫无希望的秽土,拿到了三千文钱和孟氏佃户的身份,感恩戴德的离开。
“多谢李帐房,感谢孟家,孟家有大德啊,积善之家必有馀庆,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他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队伍中的所有农民,都怀着感恩的心。
“孟氏德被乡里,孟氏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上!”又一个农民情绪激动的离开了。
午后。
除了一些卖了土地之后离开平湖,投奔亲友的少数农户,大多数人都痛快和孟氏签定了佃户契约。
二十九牌捕快凑在一起,等待着狗牌通知大伙儿放班。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瘦小的张狗子宣布,“各位弟兄,按照桑捕头的秘密安排,现在所有人跟我回县衙。”
和往常的散漫不同,十个捕快丝毫不敢耽搁的小跑回县衙。
走进县衙的时候,校场黑压压的全部都是捕快,已经集中了二百多人。
校场中央停放着的十几具尸体,用白布蒙着,从侧面能看出来,都是县衙的捕快。
白布透出了猩红的血迹,校场的气氛一片压抑,所有人都神色沉重。
死人了。
一个多月前萧锋带着的二十几人一个都没回来,现在这里又是十几个人。
这才六月份,半年的捕快损失已经超越了往年一年。
怪不得衙役们会感受到压抑,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会不会是自己。
三位捕头全部站在校场中,脸色肃然,除了桑猛以外,还有一位县中陈家的陈放,商贾出身修炼武道,二十多年终于爬上了捕头位置。
最后一位捕头苏杭,是谯县令从老家带来的,县令直接安插个捕头,谁也说不出什么。
三人中虽然陈放资历最老,但是苏杭却是排在最前面的,现在这个大场合,自然是苏杭先训话。
“诸位弟兄,今天早上我们有两队捕快和大乘妖僧遭遇,十六位捕快阵亡,其中有两位牌头,还有四位捕快重伤。”
“但是,他们将妖僧无垢重伤,我们锁定了他们的据点,无垢、无生、无色、无难四个妖僧躲藏在外城榕荫里一带。”
“县衙捕快、城外县兵、大家部曲,一共八百人,将前往榕荫里一带,搜捕这四个妖僧!”
八百人抓四个人,看来这次县衙是动真格的了,想想也是,百姓和捕快加一起死了四十多人了,已经算是大事了。
苏杭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着,“大乘妖僧穷凶极恶,杀人如麻,这次的行动,所有人都要严格服从命令布防。”
“不得泄露机密,不得擅离职守,不得畏葸不前,不得自作主张!”
“如果违抗命令,导致妖僧逃脱,轻则解职流放,重则斩首示众!”
“各牌头去桑捕头那里领取布防图,布防图是机密,各牌头拿到之后,立刻赶往指定地点,眈误时辰者论罪!”
萧砚底气十足,尤其昨晚已经正式踏入练肉后期,再加之绝学拳法和大成刀法,单个妖僧绝不是对手。
昨夜,一贫如洗的紫鸢老师又来家访了,说诸葛小娘已经说和了桑猛的事情。
但是对方只是不敢明面上对付自己,凡事无绝对,还是要小心应对。
三十几个牌头排队来到桑猛面前,每人领了一个信封。
张狗子打开看了看,立刻带着捕快小队离开了衙门。
榕荫里。
外城东南区的最边缘,方圆数里,鱼龙混杂,的确是逃犯藏匿的好地方。
张狗子带着队伍来到了外围的一个巷子出口。
这个点已经有人在看守了,是五个穿着两档甲宽腿裤,拎着长枪的县兵。
“哟,看谁来了,这不是街上的霸王们吗?”
“看看你们那草鞋,鞋帮子都挂不住了,还来抓人,追得上吗你们!”
“哎呦,孟氏的张狗子都当上牌头了,我去了县衙,是不是能当捕头啊!”
五个县兵指着十个衙役,一点也不遮拦的嘲笑起来,相比对方的甲胄布靴,衙役们的确有些寒碜。
县兵整体武力强些,练肉境担任什长管十人,练皮境担任屯长管五十人,所以他们不太看得上衙役。
张狗子也不甘示弱,“胡县尉还真是下了血本,给你们武装的挺到位。”
“但是你们剿个虎头崖,怎么连牛都头都剿进去了?”
这句话说到了对方的痛处,牛都头带队围剿虎头崖,就是萧锋跟去的那次,损失惨重,连牛铁胆也失踪了。
萧砚默默看着,县兵是胡氏的势力范围,衙役则是孟氏强势一些,现在双方就这么呛起来了。
没多久,外围又来了十几人,这些人身穿蓝色制式劲装,胸口绣着一个大大的“孟”字,孟氏部曲!
他们来到张狗子跟前,齐声拱手道,“张牌头,我等听从张牌调遣!”
张狗子展开手中的布防图,道,“这里留下五个人,和邱什长一起驻守,其他人跟我去隔壁巷子。”
“侯进、萧砚、何涛……你们五个守在这里,侯进拿着响箭。”
说完话,他将一份响箭递给侯进,然后带着张凯、桑皓等剩下五人,还有十几个孟氏部曲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侯进忙道,“张牌,给我们再留几个人吧……”
张狗子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些乡人是自愿来帮忙的,你要是能说服他们,让他们留下就是!”
邱什长扛着长枪,来到侯进眼前,扫了一眼萧砚几人,嘿嘿直笑。
“你们张牌头怕死,专门叫了孟氏部曲保护他,你们就不行咯!”
“看来你们和孟氏不亲啊,张狗子不想看见你们,索性和我们扔一块儿。”
侯进陪着笑脸道,“邱什长,还望您照拂一二。”
邱什长拍了拍胸脯,道,“照拂,当然照拂,不是孟氏的人,老子都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