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娘接着说道,“这不,朝廷派了采访使考察官员,县令们就开始展示自己的孝行。”
“咱们谯县令的法子,叫做百劫续命,现在告示已经贴出来了。”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要找一百位曾经大难不死的人,来给自己老母借福,借了福会赐钱五千文!”
萧砚皱眉道,“为了五千文钱,得有多少人编故事去冒领啊。”
县令要展示孝行,怎么听着都象是网红博人眼球,制造舆论。
叶三娘道,“这件事情,关系到县尊的母亲,他会派人去乡里考察,如果胆敢作假,要下大狱定罪的!”
萧砚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似乎可以利用。
这些人为了“孝”连亲儿子都能杀,扛着这面大旗,做什么都是合法的,都是可以原谅的。
叶三娘发现,萧砚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郎,你有主意了?”
叶三娘发现,之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郎,竟然成了家中的主心骨。
“嫂嫂,现在一百个人凑够了没有?”
叶三娘道,“没有,刚刚过了一半,前日办了两个假冒的,也没人敢去冒领了。”
“嫂嫂,兄长在县衙中,有什么过硬的交情?”
萧锋人缘很好的,只不过只限于他的阶层,这个阶层的人,没有能力和资源说服县令改判。
叶三娘道,“关系最好的,就是桑猛了,不过……”
她正尤豫怎么说,毕竟孟家和桑猛的名声都特别好。
“孟家人除外,包括佃户、部曲、仆从。”萧砚果断道。
“哦……”叶三娘已经习惯了萧砚的主见。
“良人带出来的几个兄弟,都是牌头了,这次全都带上山剿匪了。”
“只有一个暂摄牌头的侯进,因为老母去世,在家守孝,但是他似乎在躲避我……”
萧砚知道侯进,这些天偷偷给他送食物最多的,就是侯牌头了,虽然是暂摄的牌头,那也是干部啊。
“另外,良人还救过方田曹的闺女,那个叫方金莲的女子,你很熟的……”
县令是八品官,县丞、县尉是九品,再往下的六位县吏没有品级,主簿、功曹、督邮、贼曹、田曹、户曹。
萧砚果断摇了摇头,叫金莲的姑娘,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务必远离。
“什么金莲银联的,我和她不熟!”
原身是方金莲的备胎,方金莲是个极品绿茶。
叶三娘道:“你刚出事的时候,我去求过田曹公,他只是摇头,说帮不上忙。”
萧砚道,“大忙帮不上,小忙总可以。”
萧锋出了事,萧家和田曹之间差距太大,想要利益交换,就得多付些代价。
“嫂嫂,你且依计行事……”
听着萧砚的讲述,憔瘁的妇人瞪大了眼睛,眼睛里血丝分毫毕现。
她不知道萧砚武道入品,所以她认为萧砚的法子是唯一的活路,如果萧砚能出来,就能顶替服役,母女两人自然不用转籍。
萧砚的活路,也是她们母女的活路。
“好,这次嫂嫂听你的!”
……
叶三娘回到家之后,开始在邻里间大肆宣传,说萧砚得了三日疟,竟然大难不死。
这个时代得了三日疟,几乎是必死的,很少身强力壮运气好的能挺过来。
按照萧砚的计划,这样还不够,因为他毕竟是死囚,还得找人帮忙说话。
萧家能找上的人,只有田曹方守中了,叶三娘不能空手上门,还得花些钱财。
萧家两条街外的一个小院门口,叶三娘带着萧潇,正在门口等待着。
“娘亲,我们找侯叔做什么?”
侯进之前是萧家常客,但是自从萧锋出事,他就再没来过。
叶三娘揉了揉眼睛,一反往日强悍的作风,瘪了瘪嘴道,“来做什么,来哭!”
萧潇闻言,眨了眨眼睛,“老娘,你会哭吗?”
“我不会,你先哭,我跟着你学。”叶三娘白了幼女一眼。
“恩啊!”萧潇点头。
没多久,街角走来一个穿着差服的男子。
粗布差服上,还打着补丁,腰间挂着一个木牌,正是牌头的标志。
侯牌头小鼻子小眼,身高不到六尺,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每天走到没人的地方,他都要将这块木牌擦了又擦,都快盘出浆来了。
他刚刚走到巷口,拿起木牌狠狠亲了一口,就远远的看到了叶三娘和萧潇。
“坏了……要是让桑捕头知道我和嫂嫂来往,暂摄的牌头位子也坐不稳了。”
他刚想躲开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女童哭声,这是萧潇的哭声,侯进非常熟悉。
“萧潇,你怎么了萧潇!”叶三娘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侯进保持着转身欲走的姿势,脸上表情几经转换,担忧、惧怕、尤豫、自责……
同为役户,没有萧锋分他功劳,一路提携,他没可能当上暂摄牌头。
他也是看着萧潇长大的,实在不能装作听不到。
但是,萧家遭了难,萧砚下了死牢,刚刚上位的桑捕头要清理萧锋的人,还想趁机占了萧锋的美妻,有心人都猜得到。
侯进知道,这次不站好队,很有可能断了自己的前程。
这时候,萧潇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娘亲……好久没见到侯叔了……他还好吗。”
这一刻,侯进仿佛看到了萧锋就站在自己眼前,大蒲扇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侯进是我兄弟!欺负他就是打我的脸!”
“嗐……”侯进叹了口气,鬼使神差的,带着无比纠结的表情,转身走了过来。
“嫂嫂,萧潇这是怎么了?”
叶三娘抹了把眼泪,本来是假哭的,听到这声嫂嫂,眼泪真就止不住了。
这个时候,怀里的萧潇缓缓睁开眼睛,可怜巴巴的流着眼泪。
“侯、侯叔,我饿……饿啊!”
叶三娘惊讶道,“明明在家里吃过饭了,怎么还饿。”
萧潇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娘亲,家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
“萧潇你……”叶三娘想说,只叫你哭,没叫你演戏啊。
但她转念一想,萧潇说的是事实,邻居也不愿意借粮,谁家粮食也不富馀。
“嫂嫂,快别说了,先带孩子进屋吃口麦饼吧!”
侯进心疼的接过萧潇,抱着孩子进了小院。
这都是萧砚的主意,想让侯进帮忙,就要装柔弱,要哭。
要不是萧砚千叮万嘱,以叶三娘的要强性子,绝对拉不下脸,叶三娘觉得骗了侯进,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