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站起身,走到林铮面前,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你想想,定国侯府的关键证人,在京郊遇袭,护卫死伤惨重!我定国侯府的黑甲卫统领,亲自去大理寺报案!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在京城掀起多大的波澜?”
“满朝文武会怎么看?京城百姓会怎么议论?”
“他们会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天子脚下,动定国侯的人?”
“他们会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件案子上!聚焦到大理寺的身上!”
“如此一来,大理寺卿崔钰,他就没有了和稀泥的可能!他必须查,而且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这件案子,就从一件可以被私了的秘案,变成了一件万众瞩目的公案!”
“那个藏在暗处的敌人,他再想动手脚,就要掂量掂量,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被天下人唾骂!”
“我们,就从被动的棋子,变成了执棋的人!我们可以利用舆论,利用大理寺,一步步地,逼着他从黑暗里走出来!”
一番话,说得林铮是热血沸腾,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原来侯爷的用意,竟然如此深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计谋了,这是阳谋!
是堂堂正正,摆在台面上的阳谋!
我知道你想借刀杀人,但我偏不接你的刀。
我直接把桌子掀了,让所有人都来看你还怎么演戏!
“卑职明白了!”
林铮“噗通”一声,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侯爷深谋远虑,卑职万分钦佩!”
“只是报案的时候,该如何说?这腰牌,要不要呈上去?”
“不。”陆渊断然摇头。
“这张王牌,现在还不是亮出来的时候。你记住,你手里,没有任何关于大皇子的证据。”
“你只需要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大理寺就行。”
陆渊的眼神变得幽深。
“你要强调三点。”
“第一,敌人训练有素,出手狠辣,绝非普通匪寇,背后必有主使!”
“第二,敌人使用的毒药,罕见,见血封喉,是重要的追查线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陆渊盯着林铮的眼睛,“你要告诉大理寺,你们拼死一战,留下了一个活口!”
“活口?”
林铮一愣,“侯爷,昆仑阁的首领不是已经服毒自尽了吗?”
“他是死了。”陆渊的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笑意,“但我们可以说,他没死透,被我们救回来了。只是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正在我定国侯府的秘牢之中,由神医进行救治。”
林铮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他懂了!
他又懂了!
这是一个诱饵!
一个能让所有鲨鱼都为之疯狂的血腥诱饵!
那个所谓的“活口”,就是悬在幕后真凶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他不知道这个活口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
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灭口!
只要他一动,就必然会露出马脚!
“高!实在是高!”
林铮忍不住在心里狂呼。
侯爷的计策,简直是天衣无缝,一环套一环!
他感觉自己跟在侯爷身边,每天学到的东西,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
“去吧。”陆死渊挥了挥手,“记住,到了大理寺,姿态要做足。你不仅是定国侯府的统领,更是一个为枉死弟兄讨还公道的袍泽。你的悲伤,你的愤怒,都是最锋利的武器。”
“卑职,领命!”
林铮重重一抱拳,眼神里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如火的战意和坚冰般的决绝。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
天,快亮了。
一场席卷整个京城的风暴,即将在他踏出侯府大门的那一刻,正式拉开序幕!
陆渊站在窗前,看着林铮远去的背影,眼神幽邃。
他拿起那块属于赵谦的腰牌,在指尖轻轻转动。
“赵谦你这颗棋子,还有大用。”
“那个躲在你身后的人,你以为你很高明吗?”
“你送我一把刀,想让我杀人。”
“我便如你所愿。”
“只是,这把刀,最终会落在谁的脖子上,就由不得你了。”
他将腰牌收起,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
一场大戏,即将开锣。
他很期待,那些自以为是的执棋者,在发现自己也成了棋子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风,从窗口灌入,吹动了书案上的烛火。
火光摇曳,将陆渊的身影,拉得悠长而神秘。
他抬起手,轻轻一拂,烛火熄灭。
书房,陷入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卯时三刻,天色微明。
寂静了一夜的京城,开始从沉睡中苏醒。
朱雀大街上,早起的摊贩打着哈欠支起摊子,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从街口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然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行人,正缓步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
他没有穿官服,也没有披铠甲,只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孝衣。
那张素来冷硬如铁的面庞上,布满了悲怆与肃杀。
他的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暗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触目惊心。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穿孝衣的妇人,她们的怀里,各抱着一个黑布包裹的灵位。
两个妇人,一路走,一路压抑地抽泣着,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心头一酸。
“那那不是定国侯府的林统领吗?”
一个眼尖的商贩,认出了为首那人的身份,失声惊呼。
“真的是林统领!他怎么穿成这样?还受了伤?”
“他身后的妇人是谁?她们抱着的是谁的灵位?”
“出大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林铮一行人的身上,充满了惊疑和猜测。
林铮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他的眼神,始终锁定着朱雀大街的尽头——那座象征着大乾律法最高威严的衙门。
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