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跪在地上,已经彻底失去所有精气神的钱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你若做到以上三点,本官可以承诺你三件事。”
“一,那本黑账里,关于你钱峰本人,以及你家眷的所有罪证,将永远封存。”
“二,钱氏一族,不在此次清算之列。保你家族平安。”
“三,”陆渊顿了顿,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待风波平息,本官会向陛下举荐令郎,外放为一地父母官。京城是非多,出去历练,对他有好处。”
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
却也是唯一的生路。
用自己的权位和同党的性命,换取家族的苟延残喘,和儿子一个被控制的未来。
钱峰,没有选择。
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滑落。
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的所有挣扎与不甘,都化作了一片死灰。
他从怀中,无比艰难的,掏出了一枚通体温润的玉石私印。
这是户部尚书的权力象征,许多机密文件的调动,都需要这枚私印。
紧接着,他又从衣袍的夹层里,摸出了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
比陈敬那本黑账更小,也更隐秘。
这上面记录的,全都是他与江南那些门阀士族之间,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
他双手颤抖着,将这两样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求陆大人,信守承诺。”
翌日。
早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的朝堂,将是新政推行司与六部之间,一场更为激烈交锋的开始时。
户部尚书钱峰,却颤颤巍巍地出列了。
他递上了一份辞呈。
言辞恳切,说自己年事已高,又染重病,精力不济,不堪尚书重任,恳请陛下准其告老还乡。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龙椅之上,皇帝赵乾先是表现出极大的“震惊”与“惋惜”,再三挽留。
在钱峰“执意”要走之后,赵乾“无奈”地批准了他的请求。
紧接着,赵乾话锋一转,询问百官,谁可暂代户部尚书之职。
朝堂上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陆渊出列了。
“陛下,臣举荐一人。”
“户部员外郎钱文柏,为人正直,精通算学,熟悉户部事务,或可一试。”
赵乾龙颜大悦,当场拍板。
“准奏!即刻起,擢升钱文柏为户部左侍郎,总领户部事宜,代行尚书之权!”
一道圣旨,当庭宣布。
大乾王朝的钱袋子,在一夜之间,悄然易主。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番操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直到退朝,百官们都还处在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恍惚之中。
【叮!恭喜宿主!以雷霆之势,彻底掌控六部核心‘户部’,解锁‘经济调控’权限!政治影响力大幅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在陆渊的脑海中响起。
他拿起钱峰交出的那本密账,随手翻了翻,目光却在其中一页,微微一凝。
上面记录着一笔巨大的资金流向。
收款人,不是江南的任何一个士绅。
而是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名字。
镇北侯府。
夜色如墨。
定国侯府的书房内,烛火静静燃烧,将陆渊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细长。
桌案上,摆着两样东西。
一枚是户部尚书的私印,温润的玉石在烛光下泛着幽光,象征着大乾钱袋子的最高权力。
另一本,是钱峰用油布包裹的密账。
陆渊的手指,只是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枚玉印,便将其推到了一旁。
权力的象征而已。
当权力本身被击溃时,这东西,就只是一块好看的石头。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本不起眼的小册子。
揭开层层包裹的油布,一本比陈敬那本黑账更小、更陈旧的册子露了出来。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却透着一股腐烂与血腥的气息。
这是钱峰自己的催命符。
陆渊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的字迹,不是陈敬那种账房先生的工整,而是带着一种只有上位者才有的潦草与随意。
但记录的内容,却远比陈敬那本黑账更加触目惊心。
陈敬的账,记录的是官员们如何贪墨。
而这本账,记录的是钱峰,如何与那些真正的庞然大物,进行利益交换。
“江南,张家。联合抬高漕运粮价三成,所得利润,四六分账。”
“扬州,盐商总会。以‘盐引’为价,换取其弹劾政敌之‘口实’。”
“织造局,李家。截留宫廷贡品丝绸五千匹,流入黑市,利润尽归钱氏,以换取李家族人在户部畅行无阻。”
一桩桩,一件件。
如果说陈敬的账本,是描绘了一幅大乾官场腐败的百官图。
那么钱峰这本密账,就是揭开了支撑这腐败体系的真正骨架。
江南士绅,门阀世家。
他们才是盘踞在大乾这具虚弱身体上的真正水蛭,通过钱峰这个安插在朝廷心脏的吸管,疯狂吸食着王朝的血液。
陆渊面无波澜,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扳倒钱峰,本就是为了顺藤摸瓜,将这些隐藏在江南烟雨中的毒蛇,一条条揪出来。
他的手指,不疾不徐地划过纸面。
直到,某一页。
一个与江南士族毫无关联的名字,突兀地跳了出来。
那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而是一个府邸的称谓。
镇北侯府。
陆渊的手指,停住了。
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窗外,风声都安静了下来。
镇北侯府。
不是江南的张家李家,不是扬州的盐商富贾。
而是世代镇守北疆,手握大乾最精锐边军的,镇北侯!
陆渊的呼吸,有那么一刻的停滞。
一瞬间,无数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他脑海中疯狂地串联、碰撞,最后汇成了一张清晰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巨网!
三皇子赵贤口中的“血脉归位”。
其背后是神秘的“影子主人”。
还有那夜皇帝在御书房内,扔给他的那份,凉州边军因粮饷被克扣四月、濒临哗变的血书!
南方的钱袋子,与北方的枪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