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萧景琰的文书信物,如同精准嵌入慈济堂这台应对黑石城危机机器的关键齿轮,瞬间驱动起高效而有力的运转。院外安民开仓、施药授艺的宏大场面在苏沐雨的指挥下拉开序幕,院内“察疫”小队的轻装简行也进入了最后冲刺。空气中交织着药香、汗味、金属的冷冽以及一种绷紧弓弦般的专注。
翌日,天光破晓,驱散夜寒。慈济堂内外,经过一夜的紧张筹备,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有序繁忙。
“无妨。”秦越人头也未抬,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邪祟疫源,非必赖奇珍。针砭药石,存乎一心。黑石城地脉有异,或自有其解。”他的自信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绝对掌控力。
林玄拿起一张“安神符”,指尖轻触朱砂符文,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润气息悄然注入,符纸边缘泛起极淡的白芒,旋即隐没。他温言宽慰:“苏姐姐,后方安稳,粮药无缺,导引广传,民心渐聚,此乃我等前行最大依仗。眼前这些,足矣。”他将符箓收入囊中,动作沉稳。
就在这蓄势待发、只待午后启程的关键时刻,慈济堂那扇象征着敞开与救助的木门前,出现了一道与周遭蓬勃、粗粝、实战气息格格不入的身影。
来者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形颀长挺拔。他穿着一身浆洗得泛白、却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青色儒衫,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棉布比甲,浆硬的领口紧贴着修长的脖颈。头发用一根纹理朴实的乌木簪子一丝不乱地束于顶心。面容算得上清俊,肤色是久避日晒的苍白,双唇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眸色偏浅,眼神锐利,仿佛时刻在审视、评判,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近乎苛刻的书卷气与刻板严肃。他身后背负着一个半旧的藤制书笈,藤条油亮,显然常年使用,笈内书籍塞得满满当当,沉甸甸地压在他挺直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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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从古旧书卷中走出的影子,突兀地立在这充满药香、汗味、金属气息与蓬勃生命力的院门前。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缓缓扫视:
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入的不是这混杂的空气,而是某种支撑他姿态的“清气”。他抬手,一丝不苟地整了整那浆洗发白的衣襟,确保每一道褶皱都符合某种无形的规范。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拔高、力图穿透院内院外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与冰冷疏离感的声音朗声道:
“敢问,此处可是那救治柳溪瘟疫、声名在外的‘慈济堂’?” 他明知故问,语气中带着审视的开场白。
“哪位是主事之人?” 目光在林玄、秦越人、苏沐雨之间逡巡,姿态居高临下。
“在下张清远,南阳张氏子弟,承经方一脉。” 报出家门师承,优越感油然而生。
“游历至此,闻得贵处治法新奇,特来——”
他刻意顿了一顿,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格外重,如同掷地有声的挑战书,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慈济堂上空:
“交流切磋”四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瞬间打破了院中那蓄势待发的沉凝节奏。所有的目光——熬药流民的、习练导引青年的、墨离的、铁牛的、蒙挚的、阿芷的、苏沐雨的、林玄的、秦越人的——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门口这位身着旧儒衫、背负沉重书笈、眉宇间刻满倨傲与疏离的年轻医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