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苒一早赶去学校，刚踏进走廊，就被教务处的方主任喊住。
“阮老师，来了正好，跟你说件事。”
她停住脚步：“什么事？”
方主任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表情微妙：“教育站那边来通知，说下个月要派几名教师去参与‘青年教学试点项目’。时间不长，一个月左右。你在名单里。”
阮时苒怔住：“我？我没报名啊。”
“你没报名，但有人推荐你。”
方主任抬眼，“而且上面批得很快，快得……我也觉得奇怪。”
阮时苒心里“咯噔”一下。
推荐她的会是谁？
同事？
上级？
她隐约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宋斯年。
他之前跟她说过一句“你值得更大的平台”
她还以为只是随口鼓励。
把那句话变成了行动。
方主任继续说：“说是希望你能试一下，不影响本学期课程，我们会把课时调好。”
阮时苒接过文件，心里却越来越沉。
宋斯年可能正在提前把她推向更广的路。
而她准备好了吗？
她看着那份推荐理由，简短，却专业得惊人。
他熬夜写的。
“怎么了？”方主任问。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我会认真考虑。”
“那你快点给答复，上面的人要定人。”
像把她心里那股“不稳”又推出来。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宋斯年发消息，
他先发来了。
【苒子，我这边可能会提前回去。
她指尖一顿。
不是之前那种暧昧的、私人的“提前”。
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为什么突然提前？
【基地这边出现了点人事上的变动。
【原计划可能要重新调整。
她盯着“变动”两个字，心底突然升起微妙的不安。
【什么样的变动？
对面停顿了很久。
是发生了冲突？
还是有人抢他的方向？
还是计划被搁置？
就在她情绪要压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回：
【不是坏事。
【但……可能会影响我的去留。
【你要离开海边基地？
【还不能确定。
【但我先告诉你，不想让你从别人那里听到。
阮时苒心里的那点不安又往下沉了一层。
他从来不说这种“未定”的话。
他一直是稳的，可预期的。
一旦说出“影响去留”
说明里面牵扯到的，已经不是个人努力能左右的了。
【那你想回来吗？
对面沉默半分钟。
【我想回你那里。
【但我必须先把这件事处理完。
阮时苒的心跳像被揪了一下。
不是甜，是沉。
更像风暴前的安静。
没有说“我一定回来”
在努力留住属于自己的道路。
但他们的未来不是同时进同一个门的。
才能走向对方。
把那份“青年教学试点项目”
发了过去。
【我也收到一份新的项目通知。
【是什么？
【一个短期教学试点。
【需要离开学校一个月。
【你会去？
突然觉得鼻尖有点酸。
你会不会，把未来往更大的地方迈一步？
【我想去。
【但我也想知道……你那边会怎样。
他没有立刻回答。
【苒子，我们可能都要忙一阵子。
她紧紧盯着屏幕。
【走完这段，我们再见。
阮时苒手指轻轻发抖。
不是委屈，也不是害怕。
是一种特别真实、特别成年人的牵引：
但我们心里的方向，是一致的。
【好。
【那你处理你的事，我处理我的。
【我回到你身边。
橘黄色落在她脚边，影子轻轻晃动。
她本来想回去再问他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太像催促。
“走完这段，我们再见。”
她心里软得要命。
越软，情绪就越不稳。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阮老师！”
她抬头，是学校里一个体育部的小伙子，
手里抱着一筐篮球，汗顺着下巴滴下来，
看见她时急忙擦擦。
“今天有人在操场说你请假一个月？真的假的？”
“假的。”
“哦，那就好。”
小伙子松了口气，露出个憨笑，“我们几个还说，要是你走了，谁来给我们讲课间那点心理疏导啊。”
阮时苒愣了下：“……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做过心理疏导？”
“你上课那几句话不就跟疏导差不多嘛。”
他挠头，“我还以为你要调走了，吓我一跳。”
“没有。”她笑笑，“别听别人乱说。”
小伙子点头，抱着球走了。
这一段对话本来没什么。
但当她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宋斯年“有人误传她要离开”
才发现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刚开完会。
很普通的一句话。
却因为她刚才那段对话，心里微微有点……不知道从哪来的不舒服。
【嗯，我刚下楼。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声音挺近。
她愣住。
脸突然有点发烫。
大概不紧不慢，却盯得很准。
【一个学生。
【男的？
阮时苒：“……”
这是什么问题？
她一手插兜，一手点着手机，忍不住嘴角有点微微往上挑——
他怎么突然问得这么……直接？
【嗯。
对面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解释一句。
【你笑什么？
她愣住，然后真的笑出声。
她哪里笑了？
她只是……心里莫名觉得甜，才笑的。
【我没笑。
【你语气在笑。
她被他这句话怔得说不出话。
语气在哪笑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找你做什么？
他是在……吃醋。
却藏得一点不巧。
心跳被他这一句一句揪得紧紧的。
【问我需不需要顶课。
【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
【我跟他不熟。不要乱想。
这句话打完的瞬间，她的心突然“咚”了一下。
【我没乱想。
【只是……你声音听起来温柔。
她屏住呼吸。
温柔。
是他在吃醋了。
风吹过来，把她的笑意吹得像碰到夜色的火花。
【那你想让我怎么跟学生说话？凶一点？
对面沉默了两秒。
【不是让我想。
【是……我在想你对别人温柔，我会不舒服。
这一句，让她整个人微微僵住了。
被他这句不遮不掩的情绪撞了一下。
而是第一次把“失去的可能性”摆到心口了。
这感觉，她懂。
因为她刚经历过一次。
【我对别人温柔，不代表重视。
【对你……才不一样。
这句话发出去后，她心跳几乎乱了。
承认了什么。
他果然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手心出汗。
字简单，却沉得让她心跳停半拍。
【我明天回城。
阮时苒：——？
她整个人愣住，像被夜风拍了一下。
【你明天？这么快？！
【现在忙不重要。
【我突然觉得，有些事不能等。
她大脑一片空白。
他要回来。
他明天就要回来。
为了她这一句“对你不一样”。
手机又震了一下。
【你等我。
整个人都像被夜色点亮。
【……好。
阮时苒从校园走回家的路上，脚步比平常慢，像怕踩碎什么藏在脚边的情绪。
——他要回来。
——明天。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回放，一遍比一遍更真。
她不是没想过他回来那天自己会是什么样，
像有人把一块石头忽然推下湖面，她这边的水也跟着荡起来。
回到家，她在灯下坐了很久。
手指摸着桌角，像在确认什么。
“明天……”她轻声自言自语，声音里连自己都没发现有点抖。
她不是紧张，只是……心脏跳得太快。
快得像第一次知道喜欢的人要来找自己。
她站起来，去洗了澡，换衣服，又换回来，再换——
自己都被折腾到忍不住笑出声。
“我怎么这样。”
她有点想躲，但又……想见他。
想得连风吹来都好像带着他的影子。
夜里十一点，她才算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时，心却稳不下来。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会是什么表情？
——会笑吗？
——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淡淡的？
——还是，会靠近一点？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呼吸热得让她觉得丢脸。
“算了……明天再说。”
此刻的海边，灯火未灭。
海风吹着，宋斯年站在营区外。
行李在脚边，只有一个简单的包，却被他反复检查三遍。
连同事都看不下去：“宋老师，你到底是回家还是出席婚礼？这么仔细？”
他只淡淡说了句：“见个人。”
那语气里的克制和期待，让同事愣了好久。
见谁？
见到让他把衣领都抚了三次的那种人？
他不解释，背着风，心跳却比风大。
只等天亮。
第二天清晨。
阮时苒醒得很早。
甚至比闹钟还早。
她站在窗边，看着城市的天从灰亮到浅蓝。
却在衣柜前停了足足半分钟。
最后，她选了一件白色的，简单干净。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轻拍了拍脸。
“阮时苒，你冷静点。”
她出门时，风从楼道吹上来，吹得她心口那点期待更明显了。
下楼时，她甚至能感觉到鞋底踩在地上的声音，比平常清楚。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喊她。
“阮老师！”
她脚步顿住。
“阮老师，你家那扇客厅窗户——好像被夜里的风刮开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阮时苒心猛地一沉。
昨晚风很大，她只关了一半？
“我早上巡楼的时候看到窗帘在外面飘呢，要是掉下去砸到人就不好了。”
她来不及说话，立刻往楼上跑。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心跳得快得不正常。
果然，客厅窗户开着，风把花瓶边纸巾都吹到地上。
他今天回来。
他会不会在她来得及出门前就到？
会不会站在楼下找她？
会不会打电话进来？
她手指突然有点乱。
刚把窗关好，她的手机就响了。
她整个人僵住。
是他。
“……喂。”
“我到城里了。”
她一瞬间像被拉起来一样：“你……这么早？”
“没睡。”
他轻轻说，“早点来。”
风从窗帘缝里钻过来，吹得她腿有点发软。
“我现在在你学校门口。”
她的呼吸停了半秒：“你……在哪？！”
“操场那边。”
他的声音像带着一点压着的笑意，“你慢慢来，我等你。”
她整个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