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天剑在楚寒掌心震颤，裂痕中渗出的光不再是紫金，而是银紫色的丝线。第一根线钻出来时，他没动。第二根缠上手腕，他才察觉不对。
那些线有重量，带着拉力，像钩子勾进骨髓。它们从剑身裂缝涌出，越来越多，眨眼间铺满整个晶格空间。每一条都连着一个“楚寒”，跪在雪地里的，被鞭子抽倒的，握着断剑怒吼的，还有未来某个时空里手持完整长剑劈开天地的影子。
他的修为开始下降，灵海干涸感从经脉深处蔓延，混沌体自动运转，却压不住那股被抽离的力量。他知道这是因果反噬，是千万次轮回留下的痕迹在这一刻具现。
他没有拔剑，也没有后退。反而松开左手，任由那些线缠上脖颈、胸口、四肢。一根刺向眉心，他闭眼迎上去。
瞬间，画面炸开。
那是他第一次死，万箭穿心，血染黄沙。阎罗老祖站在高处冷笑，楚家宗祠燃起大火。母亲挡在他身前，被一掌拍碎心脏。那一幕本该早已麻木，可现在它成了真实的痛，顺着因果线灌进识海。
他睁眼，左眼重瞳化作金色竖瞳，光芒如刀扫出。涌入的因果之力被强行截断，炼化成一丝热流送入心口。经脉发出撕裂声，但他没叫。只是咬牙低吼：“我是楚寒，不是你们任何一个残片！”
话音落，金瞳光芒暴涨，周身三尺内因果线寸寸断裂。可断了又生，新的线从剑身裂缝喷涌而出，速度更快，数量更多。他的膝盖微微弯曲，靠斩天剑插地支撑身体。
远处传来一声喊。
“不要试图斩断全部因果！你会消失的！”
是南宫玥的声音，她被困在一层符文屏障外，炼器谱自发浮空护住她。
她的手按在屏障上，指尖发白，脸上全是冷汗。她看得比谁都清楚，这些因果线不只是记忆投影，它们是楚寒存在的根基。斩得太多，人就没了。
楚寒听见了，但没回应。
他抬起右手，五指紧扣剑柄，将混沌体力量压到极致。右臂虽已褪去魔鳞，但经脉深处仍有暗流奔涌。他记得南宫玥说过，斩天剑本为钥匙。现在他明白了，这把剑锁住的不是力量，而是所有轮回的痕迹，它正在打开。
一根最粗的因果线突然抖动，末端浮现一张脸。苍老，枯瘦，黑袍遮面。
阎罗老祖的残影藏在那里，声音象是从地底爬出来的：“你终于看见了……真正的囚笼。”
楚寒眼角跳了一下，却没有抬头。他知道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残留意志。那是真实存在的残影，寄生在因果网络最深处，等着看他自己把自己撕碎。
他又闭上了眼，这一次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沉入。识海展开，如同战场地图，每一根因果线都是敌军路径。他不再抗拒，而是用金瞳之力扫描它们的流向，查找源头。
幼年那次死亡连着三条分支，每一条都通向不同的成长轨迹。有的他选择了隐忍，有的选择复仇，有的直接暴走被封印。而每一次选择，都在此刻化作实体化的线，拉扯他的神魂。
他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带着点自嘲。
“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闯关，其实只是在跑程序？”
没人回答他，只有因果线嗡鸣，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他睁开眼，金瞳锁定斩天剑的裂痕。那里还在不断释放新的线，仿佛永远无穷无尽。他明白，只要他还站着，这些线就不会停。这不是考验，是清算。
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被万千自我吞噬，变成一堆混乱的记忆集合体。要么强行压制所有因果，成为单一的存在，哪怕这意味着舍弃部分过往。
他抬手，一指点向心口。
混沌体轰然爆发，不再是防御，而是吞噬。他主动张开经脉，让因果线刺入，却不让它们控制。每一条进入的线都被碾碎，提取其中最内核的信息，然后丢弃残渣。
痛感炸开全身，皮肤裂开，渗出血珠，落地即蒸发。他的白发开始变灰，生命力急速流失。但他还在笑。
“你说我是实验品也好，说是代码也罢……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亲手撕开这一切。”
南宫玥的手抓破了屏障，鲜血顺着符文纹路流下。她想冲进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炼器谱剧烈震动，传出警告般的嗡鸣。
萧紫鸾的神魂，在这时显现。
她没有实体，只是漂浮在因果网上方，轮廓由紫焰勾勒而成。眉心的轮回焰微弱闪铄，每一次跳动，都会让一根靠近楚寒的因果线变得迟缓。她不能直接干预，但她能延缓崩溃的速度。
她看着那个倔强的身影，低声说：“别硬撑……我可以分担一部分。”
声音没传出去，但她的眼神落在了楚寒身上。那一瞬，他动作顿了一下。
他知道她在，这就够了。
他猛然抬头，金瞳直视最深处那根黑色因果线。阎罗老祖的残影还在那里，嘴角挂着熟悉的冷笑。他认得那种表情，那是享受猎物挣扎的快意。
楚寒抬起左手，掌心朝上。
青铜简的纹路浮现，这次是完整的。上面刻着一行字：“斩断因果者，方能重写命运。”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握拳。
斩天剑轻轻颤动，剑尖那滴血终于落下。
砸在晶格上，晕开成一朵花的型状。花瓣刚成形，就被一根银紫因果线穿透，整朵花瞬间扭曲，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十岁的楚寒，手里抱着死去的母亲，满脸是血。
楚寒低头看他。
那孩子也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他听到了。
“你会忘记我的。”
这句话让他胸口一闷。他蹲下身，伸手触碰那朵血花形成的影子。指尖刚碰到，整条因果线剧烈震颤，大量记忆碎片涌入识海。
母亲临死前的话，族人嘲笑的脸，堂兄踩在他头上的靴子，还有第一次觉醒前世记忆时的剧痛……全都回来了。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双膝几乎跪地。但他还是撑住了。
金瞳光芒未散，反而更亮。
他站起身，一把抓住那根连接童年的因果线，用力一扯。
线断，影子消散。
他喘着气，嘴角溢血，却咧嘴笑了。
“我不会忘。”
南宫玥在远处瞪大眼睛。她看到楚寒的动作，也看到了后果，他的左耳边缘开始透明，象是存在本身正在瓦解。
“你还想斩多少？”她嘶哑着喊，“再这样下去，你就什么都不剩了！”
楚寒没回头，他只是将斩天剑从地上拔起，横在胸前。
剑身裂痕仍在蔓延，新的因果线还在生成。但他已经不怕了。
他知道这一战没有尽头，也知道这场风暴不会停。
他只知道一件事，只要他还站着，就没人能替他决定结局。
他举起剑，对准第一条飘来的因果线。
剑锋落下一半时，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紫焰痕迹。
那痕迹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不深却发烫的印记，这是萧紫鸾留下的信号。
楚寒停下动作，看向高空。
萧紫鸾悬浮在那里，身影比刚才清淅了一分。
两人目光相接。
楚寒点头，随后抬手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