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之爪刚破土而出，五指尚未合拢，楚寒左脚已踩下。
足底混沌气旋轰然爆发，黑纹如蛛网炸开，瞬间撕裂地脉阴气，整片岩层崩出环形裂痕。
地下传来沉闷哀鸣，仿佛有百万枯骨在同时断裂。
裂缝深处，幽黑信道显露，冷风自下冲涌，带着腐朽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楚寒未有停顿，右臂魔纹一震，轮回紫焰缠上全身，凝成半透明护膜。
斩天剑仍在鞘中，却不断轻颤，剑尖始终指向正下方，象是被什么牵引着。
跃入深渊那一刻，识海闪过画面：
万年前，雪落尸山，他手持断裂仙魔剑，一剑插入巅峰白骨堆砌的祭坛，封印裂口。那剑痕，深不见底，型状与今日手中之剑，分毫不差。
记忆碎片一闪即逝，楚寒未多想，任由下坠之力拉扯身形。
风声在耳侧呼啸，但更刺耳的是地底传来的低语，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进神魂的意念：
“你杀不尽的。”
“她为你化作星尘时，你可听见？”
“萧紫鸾……早已不在。”
楚寒闭眼，没有答话，紫金双瞳在眼皮下微微发烫，杀意在体内缓缓沸腾，象一口煮到临界点的铁锅，只差一道引信便要炸开。
他知道这是幻境，是怨灵借因果扰心。
可越是压抑，那些画面越清淅，母亲倒下的血泊、南宫玥咳血跪地、女帝眉心血焰熄灭的瞬间。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睁眼，右手猛然抽出断剑，反手一划。
一道混沌气旋自掌心喷射，精准撕裂眼前虚影中“母亲惨死”的片段。
血雾未散，他已低吼出口：“我亲手剐了阎无血，剁了叶无痕，老祖半边身子也炸在我手里，你还拿这些旧事堵我？”
声浪撞上四壁，激起层层回响。
幻象如玻璃般碎裂，露出真实窟底。
脚下不再是岩石，而是由无数骸骨拼接而成的圆形平台，头颅朝内，四肢交错，层层叠叠延伸至视线尽头。
空气中漂浮着灰白色雾气，每一缕都裹着一张扭曲面孔，无声嘶喊。
头顶已无穹顶，只有旋转的怨灵流，形成巨大旋涡，中心垂下九幽噬魂幡残片，正一寸寸重组。
楚寒站定，斩天剑归入腰间，粗布麻衣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低头看去，右臂魔纹已沉寂，但掌心血珠悄然渗出，滴落在骨台上，竟未被吸收，反而沿着某条隐秘纹路缓缓流动。
然而那轨迹，最终汇向平台中央。
一座巨像正在升起。
白骨为材，黑气为筋，千万具尸体压缩成基座，层层堆栈至万丈之高。
三颗头颅逐渐成型，左侧狰狞如魔，右侧枯槁似鬼，中间一张脸，竟与楚寒前世法相轮廓重合。
六臂伸展，各自握着断裂锁链、残破王冠、焚毁经书、断戟、空眼框、以及……半截与斩天剑同源的剑柄。
当最后一块骨板嵌入眉心，天道碎片镶崁其上，整座尸神象骤然睁眼。
三双瞳孔同时锁定楚寒，声波如雷，直接碾过神魂：“此身承天道意志，镇压逆命者。汝虽破七重，不过蝼蚁撼山。”
话音落，岩壁射出百道尸气锁链，呈网状封住所有退路。
楚寒不动，仅将左手按在地面，混沌气旋自掌心扩散，硬生生在锁链合围前撑开一片空域。
他抬头，盯着尸神象胸口，忽然笑了。
“你说你是天道？”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怨灵嘶鸣，“那你告诉我，这骨头缝里，怎么还留着我的剑痕？”
众人皆以为他在疯言，可就在下一瞬，尸神象基座最底层，一道深邃裂痕缓缓浮现。
那痕迹，笔直、锋利、贯穿整座骨台，边缘残留着微弱紫金光芒，型状与斩天剑完全一致。
楚寒腰间断剑剧烈震颤，嗡鸣声越来越急，突然“锵”地一声，自动脱鞘半尺。
剑尖朝下，颤斗不止，仿佛感应到了宿主的愤怒，又似在哀鸣。
楚寒伸手握住剑柄，力道之大，指节发白。
“原来你偷的，不只是本源。”他低声说，“你还把我的剑印，炼进了你的骨头里。”
话音刚落，双眸彻底转为紫金，背后虚空扭曲，三头六臂混沌法相再度浮现，六只手掌各执虚影斩天剑，剑尖齐指尸神象基座裂痕。
尸神象沉默片刻，中间头颅嘴角竟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人类的表情。
“你以为那是破绽？”它开口，声音不再单一，而是三重叠加，“那是请君入瓮的门。”
话音未落，基座裂痕突然扩张，紫金光芒转为猩红，一股吸力自裂缝中爆发，直拽楚寒脚下骨骼。
他未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脚落下，整座骨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顺着剑痕蔓延，竟开始反向吞噬尸气。
斩天剑嗡鸣更甚，剑身微动，似欲挣脱掌控飞向裂缝。
楚寒察觉异样，五指紧扣剑柄，体内混沌气旋逆向旋转，准备强行压制。
就在此时，他眼角馀光瞥见，那道剑痕深处，并非空无一物。
有一抹极淡的银光，在裂缝底部轻轻跳动，象是一根线，连接着未知之处。
而他的剑，正对着那道银光，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