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指尖的火焰猛地一颤，那道悬浮于空中的淡紫光痕骤然扭曲，象是被风撕碎的丝线，在极渊上空断成数截。
他左掌迅速按住右臂内侧，魔纹正沿着皮肉蜿蜒爬升，如同活物啃噬经脉，混沌气旋在体内翻搅，压制着天道碎片融合后的残馀暴动。
他没停步，左手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片染血鳞片，掌心轮回紫焰喷涌而出，火焰舔舐鳞面，残留的气息在高温下蒸腾而起，凝成一缕极细的紫色烟丝，缓缓向前延伸，与断裂的光痕重新接续。
一步踏出，沙地炸裂。
前方三丈处，空间忽然塌陷，一道地脉断层横亘眼前，深不见底，黑雾翻滚如沸水。
楚寒站在崖边，目光沉冷。紫焰牵引的光痕没入雾中，消失不见。
他闭眼，神识顺着火焰感知蔓延。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自深渊底部冲来，仿佛有巨口欲将他的意识吞噬。
轮回紫焰在掌心剧烈跳动，几乎要脱手而出。他咬牙，强行将火焰压回掌心，再睁眼时，瞳孔深处已有紫金光芒流转。
“想看断我的路？”楚寒冷笑一声，声音沙哑，“你家老祖当年都没做到。”
他抬脚，踩上断层边缘的岩脊，身形如鹰掠下，衣袍猎猎，直坠黑雾。
雾中无风，却有阴寒之力缠绕四肢，试图钻入毛孔。
楚寒运转《九转玄冥诀》，混沌气旋在体表形成微弱屏障，将邪气隔绝在外。右臂魔纹再度抽痛，他左手死死扣住肩头，指节发白，硬是没让半声闷哼溢出唇角。
十息后，雾气渐稀。
脚下不再是虚空，而是某种坚硬、冰冷的平面，一块巨大的黑色石板，表面刻满倒逆符文，与九幽噬魂幡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楚寒蹲下身，手指抚过符文凹槽，触感粗糙，带着金属般的冷意。
他抬头，前方百丈外，一座庞大殿宇悬浮于深渊之上，通体漆黑，不见门窗，唯有顶部一道血色符印如眼般睁开又闭合。
支撑整座建筑的，是一根粗达十丈的黑色幡杆，自深渊底部贯穿而上，直插云宵。
幡面垂落，宽广如幕，随无形之风猎猎鼓动，每一下摆动，都似有百万怨灵在其中低语嘶吼。
殿身与幡面融为一体，仿佛这根本不是一座宫殿，而是一柄被炼化成殿的邪器。
楚寒盯着那幡，忽然笑了，他将手中鳞片轻轻抛出。
鳞片刚脱离掌心，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缓缓升空，沿着幡面纹路滑行，最终停在殿顶血符之下，静静悬浮。
与此同时，掌心轮回紫焰猛然一震，系统那无声的存在首次传来清淅震动，这不是杀意沸腾，而是一种近乎肯定的反馈。
“可追踪气息，目标已确认！”
楚寒嘴角微扬，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原来你们把老巢，炼成了兵器本身。”
他没有立刻靠近，反而后退三步，背靠一块崩裂的岩柱，右手缓缓落在腰间断剑上。
剑未出鞘，但剑柄已微微发烫。
楚寒知道，到这里就够了，追踪已完成，目标已现形。
接下来，不是潜入，是开战前的静默对峙。
他正欲绕行侧翼，查找更隐蔽的观察点，右臂魔纹却突然剧痛，仿佛有铁钩自皮肉下刺出。
混沌气旋不受控制地震荡一圈，竟引动体内残存的轮回紫焰向外逸散一丝。
就是这一瞬，幡面骤然鼓动！
一声低沉钟鸣自殿中传出，不响于耳，却直击神魂。
楚寒瞳孔一缩，立即收敛气息，身形向岩影深处退去。
但还是迟了一步，只见殿门轰然开启。
一道高达三丈的身影踏出，青铜铠甲布满血锈，关节处渗出黑浆，头颅半腐，下颌骨裸露，空洞的眼窝直直锁定崖边方位。
尸王鼻腔翕张，腐肉下的骨骼发出咯吱声响，象是在嗅探空气中的某种气息。
楚寒摒息，那尸王忽然仰头，对着虚空长啸。
声浪如雷，震得深渊两侧岩壁簌簌剥落，黑雾翻腾如怒海。啸音中夹杂着古老咒言，每一个音节都象钉子般凿进神识。
楚寒没有动，他认出了这具尸王，正是守殿尸王，幽冥殿第一道防线，专为镇杀闯入者而炼。
传闻它生前是归墟境巅峰强者，死后被九幽噬魂幡炼化百年，早已无神智，唯有一条执念：诛杀一切携带混沌或轮回气息之人。
而现在，它已经嗅到了紫焰的气息，还有一丝尚未完全隐藏的混沌本源波动。
尸王咆哮未止，双拳猛砸胸甲，青铜碎裂，露出其下漆黑如墨的胸膛。
那里，一颗由怨气凝聚的心脏正缓慢搏动，每一次跳动，都让整座幡殿微微震颤。
尸王迈出一步，踏出殿门，三丈身躯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每一步落下，地面石板便龟裂一圈。
楚寒缓缓后撤百步，隐入高地岩群之中。断剑却已握在手中，剑尖垂地，微微震颤。
他知道，自己已被锁定，但他不在乎。追踪的目的不是躲藏，而是找到敌人的心脏。
现在，心脏已经找到。
楚寒盯着那扇开启的殿门，目光如刀，既然已经找到，那便不必再隐藏。
风沙卷过高地，吹动他破旧的麻衣。
断剑在掌心传来熟悉的钝感，象是在提醒他十年前那个雪夜，母亲倒下时，他也是这样握着这半截剑，一动不动。
那时楚寒不能动，而现在，他随时能动。
尸王在崖边停下，头颅缓缓转动，腐烂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尸王抬起一只覆满锈甲的手，指向楚寒藏身的方向，口中吐出一个干涩如砂石摩擦的字：
“……杀！”
楚寒动了，他没有冲出，也没有后退。
而是将断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那具尸王，另一只手掐出一道古老印诀，指尖紫焰凝聚成一点，悬于剑刃之上。
杀意在他体内沸腾，却被极致的冷静压制。
下一瞬，他松开印诀，紫焰熄灭。
剑尖垂下，楚寒转身，走向更高处的岩脊，步伐平稳，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
身后，尸王依旧伫立，咆哮声已止，但双眼中的幽光未曾熄灭。
整座幡殿，陷入短暂的死寂。
唯有黑雾深处，那根巨大的幡杆，仍在缓缓搏动，如同巨兽的心跳。
楚寒立于风沙之巅，俯瞰深渊中的邪殿。
紫焰在指尖跳跃，映照出那一片漂浮于怨气之上的黑色巨幡，幽冥殿总坛，终于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