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走出院门时,左肩的布料下渗出一丝腥气。不是血,是某种更黏稠的东西在皮肤表面蠕动。他没停步,也没回头看那枚发簪是否还在案上,楚寒知道它已经完成了使命。
玉佩仍在掌心,热度未散,指向东北方向三十里外的枯林。叶无痕的气息断断续续,像被风吹熄的残火,却仍拖着一道血线往深处逃。
楚寒知道对方在找什么:幽冥殿埋下的血阵节点,能借精血激活远距离传送。只要踏入阵心,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遁入暗域。
楚寒不想让这个人,活着离开。
斩天剑挂在腰侧,剑鞘裂纹比昨日多了两道。楚寒右手搭在上面,指节压着冷铁,每走一步,经脉里的残意就涌动一分。系统无声,但眉心疤痕灼得厉害,象是有根针在颅骨里来回穿刺。
枯林到了,焦土尽头,几株歪脖老树围成环形空地,地面刻着半隐血纹,中央插着一截断臂,指尖还蜷着,指甲缝里嵌着黑灰。叶无痕跪在阵边,左手按着右肩断口,脸色灰白如纸,嘴里不断咳出血沫。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叶无痕抬头,嘴角扯出笑,“可我已经激活了。”
楚寒站在五丈外,没说话,玉佩在他手中轻轻震了一下,随即碎成粉末,随风飘散,反正楚寒也不需要它。
叶无痕撑着膝盖站起来,左臂抖得厉害:“你以为……我真是为了活命才逃?这血阵不是逃生用的。”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天,一滴心头血坠落,砸进阵纹裂缝。
血光冲天,地面浮现出完整的九幽噬魂阵图,十八道符线交织成网,中央升起一道扭曲光柱。空气开始塌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另一端强行挤入。
楚寒终于开口:“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当传信的狗?”
“我不是狗。”叶无痕冷笑,“我是钥匙,而你……就是祭品。”
光柱凝实,一尊虚影缓缓浮现,虚影黑袍遮面,身形佝偻,可那股压迫感却如山岳倾轧,连空气都在颤斗。虚影睁开眼,两团幽火在兜帽下燃烧。
楚寒握紧剑柄,体内残意瞬间沸腾。灵海四重的修为全数释放,轮回焰自丹田逆冲而上,在经脉中奔腾如河。他一步踏前,斩天剑出鞘三寸,紫金火焰顺着剑身蔓延,将前方十步内的血纹尽数焚毁。
“老东西,”他声音低沉,“我等你很久了。”
虚影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小辈,你杀我血侍,毁我阵法,今日又逼我显化残念……很好,我很欣赏你的胆量!”
“少废话。”楚寒剑尖直指虚影眉心,“有本事真身降临,别老是躲在别人骨头里装神弄鬼。”
虚影不动,只是抬起一只干枯的手,袖口滑落,露出漆黑如墨的腕骨。下一瞬,它猛地一甩,一滴黑色液体破空飞出,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未留下。
楚寒侧身欲避,但那毒液竟在中途拐弯,如活物般追击而来,狠狠溅在他左肩伤口处。
“嗤——!”
皮肉发出腐蚀声,黑气瞬间钻入经脉,楚寒闷哼一声,轮回焰自发涌向肩头,可那毒液竟不惧火焰,反而在紫焰中游走,继续向心脏逼近。
楚寒立刻盘膝坐下,左手封住肩井、天宗、臑俞三大穴,右手掐诀运转《轮回引》。紫焰化作锁链,在经脉内层层缠绕,硬生生将毒液逼停在锁骨下方。
“我还没,还没完呢!”他咬牙,额角青筋暴起。
虚影看着他挣扎,轻笑:“这一滴‘归墟腐髓液’,可是我用百万怨魂炼了三百年才制成。”
“别说你一个灵海四重的小子,就算是归墟境强者沾上,也得废去半身修为。”
楚寒抬头,眼神冷得象冰窟里的刀:“那你最好祈祷……我死不了。”
话音未落,楚寒猛然将斩天剑插入阵眼裂隙。剑身与血纹接触刹那,轮回焰逆流而上,顺着符线一路焚烧,整座大阵开始崩解。叶无痕惨叫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
虚影晃了晃,显然受到反噬。
“你改变不了命运。”它冷冷道,“你母亲死前也是这样不信邪,可结果呢?”
楚寒动作一顿。
“她跪着求我放过你,我把她的头颅割下来,塞进你怀里……你还记得吗?”
记忆碎片瞬间炸开。
雪夜,火光,女人倒下的背影,还有那句嘶哑的“寒儿快跑”。
楚寒双眼骤然泛起紫金,体内残意如潮水般翻涌。他一把拔出斩天剑,剑锋横扫,将最后一道血纹斩断。
轰——!
大阵彻底炸裂,血光消散,虚影发出一声怒啸,随即化作黑烟溃散。
林间恢复寂静,楚寒坐在原地,肩头黑气仍未退去,只是被紫焰压制在局部。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叶无痕消失的方向,那人已趁乱逃进密林深处,只留下一串带血脚印,很快被落叶掩盖。
“你走不远。”楚寒低声说道。
随后迈步前行,风穿过枯枝,吹动他腰间的断剑穗,发出细微声响。左肩的布料下,黑气正缓慢蠕动,象一条苏醒的蛇。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最坚实的地面上。
远处,最后一缕血光沉入地底。
楚寒伸手摸了摸肩头,指尖沾到一点湿冷。他低头看去,血丝正从衣缝中渗出,颜色发黑,带着腥甜的腐味。
他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那味道苦得象烧焦的铁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