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推开屋门时,掌心那枚紫金发簪还在微微震颤。他没点灯,也没换衣,径直走向角落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楚玉躺在上面,脸色灰白如纸,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她指尖泛着青黑,那是蛊毒已侵入骨髓的征兆。
他盘膝坐下,将发簪轻轻搁在楚玉额前。簪身一触肌肤,便浮起一层极淡的紫光,象是夜雾中悄然燃起的一缕火苗。这光不炽热,却稳,仿佛有某种无形之力在护住她的识海边缘,不让混沌彻底吞噬。
楚寒深吸一口气,双掌复上楚玉胸口。轮回焰自他经脉深处涌出,顺着掌心缓缓渗入她的体内。焰流细若游丝,呈紫金色,在皮下蜿蜒前行。所过之处,黑影剧烈扭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活物被灼烧至死前的哀鸣。
他的额角很快沁出汗珠,肌肉绷紧。每一道火焰输出都必须精准到毫厘,火焰太猛,会焚毁她的神魂;太弱,蛊虫便会蛰伏再生。这不是战斗,而是刀尖上的行走,一步踏错,便是永别。
屋内寂静,只有火焰侵蚀血肉的轻响。时间像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楚玉的身体突然猛地一抽,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她的眼皮剧烈颤斗,嘴唇微张,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哥……我好疼……”
楚寒心头一震,几乎要失控,但他咬牙压住情绪,反而加大了轮回焰的输出。他知道,这是她意识短暂挣脱幻境的瞬间,也是唯一能彻底清除蛊虫的机会。
他舌尖一咬,喷出一口含精气的血雾,落在左眉骨那道血色疤痕上。刹那间,前世记忆碎片翻涌而至,一股古老而低沉的音律自他喉间震荡而出,那是《轮回引》中的“归魂咒”,唯有血脉相连者才能感知其频率。
音波无形,却让整间屋子的空气为之一滞。
楚玉猛然睁眼,瞳孔涣散,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哥……我好疼……”
这一次,声音里带着哭腔,也带着清醒。
楚寒眼底紫金光芒一闪,掌下轮回焰骤然加速,化作潮水般席卷她四肢百骸。最后一缕黑气从她脊椎末端窜出,扭曲挣扎,最终在紫焰中化为虚无。
她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指尖的青黑也逐渐褪去。
楚寒缓缓收回双手,整个人象是被抽空了力气。他靠在墙边,闭目调息,体内残意自动流转,修复着因过度催动轮回焰而受损的经络。斩天剑横在腿侧,剑身微颤,似乎也在回应主人的疲惫。
就在这时,腰间的斩天剑忽然轻轻一跳,这明显不是错觉。
楚寒睁开眼,目光冷了下来,他慢慢起身,脚步无声地走到窗边,掀开一角布帘。院外树影婆娑,夜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远处林地边缘隐约可见几道模糊轮廓,不动,也不近。
但他在那一瞬感受到了,系统杀意沸腾,虽微弱,却真实存在。
有人在看着他,这是偶然路过,还是是寻常巡守。也许那是锁定,亦或者是幽冥殿残馀势力未散的证明。
楚寒握紧斩天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柄上还残留着他方才滴落的血迹,已被夜风吹干,变成暗褐色的条痕。
“该结束了。”
楚寒低声说,声音很轻,却象刀锋划过铁石。
话音落下,斩天剑嗡鸣一声,剑刃竟自行震颤起来,仿佛渴血已久,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楚寒没有回头去看床上的楚玉。他知道她暂时安全了,蛊虫已灭,性命无虞。但她还没醒,也不能动,仍需静养。而这间破屋,这片林地,这座试炼营,早已被钉上了幽冥殿的标记。
他站在窗前,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左眉骨的疤痕隐隐发热,象是某种预兆在苏醒。他想起半个时辰前,自己从观命阁废墟中走出时,怀中那枚发簪传来的温度,那是不属于此世的温度。
现在,它正静静躺在床头,护着妹妹最后一线生机。
而他楚寒,不能再等。
窗外的树影依旧静止,可他清楚,那些人不会只看。他们会记录,会汇报,会等待最佳时机发动围剿。或许明日,或许今夜,血侍就会成群而来。
楚寒松了松手腕,将斩天剑重新挂回腰间。动作很慢,却充满力量。随后他走回床边,取下发簪,贴身收好。
再抬头时,眼中已无半分疲态,却只有战意。
楚寒转身面向门口,脚步沉稳地迈出一步。
就在他抬脚落地的瞬间,院外最远那棵树的枝桠轻轻一晃,一片叶子飘然坠落,恰好盖住了一小块新踩出的脚印。
楚寒停步,侧耳倾听。
门外风停了,树叶悬在半空,树枝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