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箭,不仅令西夏人如临大敌,就连城门处的守卒也慌乱不已,高声大呼。
“御敌!御敌!!”
回应他们惊呼的是骤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闷又厚重,象是踏在西夏人和守卒的心头上。
“最少有五百人。”
赫连铁树身边,一个耳力极强又有行军经验的精锐西夏武士沉声道:“如此军纪,必是精锐!”
众多西夏武士立刻拔刀,拱卫在赫连铁树身边。
赫连铁树沉着脸,挥手令他们将武器收好,“不要乱了方寸,本王乃是国使,擒拿几个冒犯西夏的江湖人士,他们宋国胆敢如何?”
如今宋国朝廷主张求和,就连此前占领的四寨都归还了西夏,赫连铁树料定扬州地方官兵不敢对他如何。
但见远处街道,有三匹高大骏马成品字从昏暗中走来。
领头之人年少清贵,气质威仪,手中拿着一张军中常见的黄桦弓。
“威武!威武!威武!”
洪亮的口号中,分成数列、身着步人甲,左手持盾、右手持环首直刀的禁军步卒气势汹汹。
落后于赵煦两个身位的苏轼看着如此阵仗,忍不住对谢麟拱手道:
“不愧是应之兄,平辰溪、镇融江,治军才能令人钦佩,吾远不如矣!”
换做他人称赞,谢麟或许一笑而过。
但苏东坡这般名满天下之人如此放低姿态吹捧,却令谢麟十分舒畅,忍不住自得抚须,笑道:“子瞻兄过奖了。”
他久在地方掌军政一体,对于治军的确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否则一个文官也不会有这么多军功。
扬州这支宣毅军更是他晚年得意之作,自信当属大宋最精锐的步卒之一。
赫连铁树也被这支军队气势震慑,忍不住皱眉想到:“若宋国军队皆如此,我西夏如何胜之?”
“须得打探虚实。”
赫连铁树心中想着,立刻恢复镇定,甚至慢悠悠策马向前,主动走到赵煦面前。
“你是何人,领宋国哪一支禁军?竟敢对我西夏使团放箭?”
“不怕坏了两国和谈大事吗?到时候兵戈一起,两国边境定然血流漂橹!”
虽然认出赵煦就是刚刚客栈外的白脸公子,但赫连铁树此时哪里会承认?
他早就觉得这个少年公子可能是个麻烦,所以之前就并未打算掳走,但还是没想到,自己不打算招惹他,他却还带人来找麻烦。
赵煦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西夏人都这般胆小如鼠吗?”
“本公子在我大宋城池射杀通敌叛卒,与你们西夏人有何干系,怎么就变成了对你西夏使团放箭?”
“反而是你们西夏使团,进城不卸甲,意欲何为!?”
眼见这白脸公子嘴风不漏,赫连铁树又将目光看向苏轼、谢麟。
这两老人一个经常被贬,一个久在地方,也都不在他此次出行前查看的情报信息之内。
“是你们宋国官员没有告知卸甲,关我使团何事?”
眼见瞧不出端倪,还被赵煦抓住重甲骑兵的把柄,赫连铁树先是果断出卖两个宋国贪官,又用马鞭指着赵煦身后禁军,倒打一耙道:
“射杀一个小卒,需要用到这样阵仗吗?”
“难道是宋国官员故意不让我西夏士卒戴甲,然后以此为借口开启争端?”
赵煦冷笑道:“阁下领一国使团,为了对付一群乞丐,不一样用上了迷烟这等手段。”
赫连铁树面不改色道:“我西夏使团入城半日就丢了一箱金银财宝,一番调查才知道是这群乞丐所为,将他们擒住有何不可?”
“宋国要因为一群偷东西的乞丐和我西夏交恶吗?说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赵煦气极反笑,在大宋竟然用上了这样的借口?
“本公子刚刚在客栈丢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一番追寻才找到了你们这里。”
“现在怀疑窃贼就藏在你们之中,所有人给我卸甲下马,脱衣搜查!”
随着赵煦怒喝,其身后五百禁军步卒以环首直刀敲击盾牌,整齐大喊:“卸甲!卸甲!卸甲!!”
赫连铁树是真没想到这年轻公子口才了得,能立刻以自己的借口反制自己,脸色大变,怒斥道:
“放肆!!我西夏铁鹞子乃是国之重器,尔等想要开战吗?”
赵煦看出他色厉内荏,知道已经乱了他分寸,这才慢悠悠道出自己目的:“既然不想,那就放人!”
“你丢一箱金银,我丢一个玉佩,大家互不相欠。”
赫连铁树冷冷看着赵煦,又看了眼赵煦背后蠢蠢欲动的五百精锐。
咬牙道:“放人!”
赵煦伸手,立刻有士卒上前去解开丐帮众人绳索。
赵煦扫视了一眼,沉声问道:“还有几人呢?”
赫连铁树冷哼没有回答,倒是丐帮中几个乞丐一人一嘴说了清楚,得知赵大、赵三已经跑掉,赵煦也就放心了些。
眼见费了一番手段、折损了许多精锐才擒到的高手,临近城门却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赫连铁树强压着怒火,问道:“可以开城门了吧?”
岂料赵煦却故意惊讶道:“谁说你们可以走了?”
赫连铁树怒不可遏,吼道:“真当我西夏怕了你宋国不成?”
赵煦面色如常,指了指全冠清,“不要急躁,这还不是有个宋人没交给我吗?”
全冠清本来就小心翼翼站在西夏武士人群里,眼见赵煦点向自己,立刻徨恐辩解。
“我已投靠西夏,早就不是宋人了!”
这一句话,立刻引得刚被解救的丐帮众人群骂,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但全冠清只当听不见,眼神乞求的看向赫连铁树。
赫连铁树深呼口气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终于发现了赵煦真正目的。
“这白脸公子好深的算计!”
西夏一品堂本身并无太多底蕴,全靠招募江湖各路武功高强之人来壮大声势。
这其中西夏人反而只是极少一部分,大多一品堂武士都来自大宋、大理甚至还有辽国。
如今这白脸公子先乱了我分寸,逼我交出丐帮俘虏,又想要走全冠清。
他占着理,占着势,如果不交出全冠清,势必难以出城。
但全冠清带着如此大的投名状投靠,我如果轻易将他交出去,其他西夏武士又会怎么想?
西夏一品堂的创建根基就得毁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