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都是靺鞨人熟悉的歌谣，劾力拔身旁的靺鞨兵，他们想起了家人，想起了以往那些打猎捕鱼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贫苦，看天吃饭，但好在还能活下去。可仗打到现在，他们身边许多袍泽弟兄都己经死在了战场上了。
他们忘却了战争带给他们的丰厚奖赏，开始回忆着没有战争的日子。
他们听着外面同族之人的劝降，听着同族之人描绘的美好生活，不少人开始动摇了。
当然，这种动摇，是建立在打不过乾人的基础上。
沟壑内寂静一片，外面的歌谣和劝降声越来越近，甚至他们在惊惧之下，隐约听到了一些人的脚步声。
“乾人真的不会杀我们吗？”
“真的会教我们种地吗？”
“真的会和我们和平共处吗？”
“以后真的不会挨饿受冻吗？”
沟壑内不少人心里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们默默的看向了身边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大汗劾力拔，都没有说话。
“我是阿善奇，相信你们不少人知道我。我自从跟随乾人以来，我的部族没有饿死过一个人。萧侯爷还给我的部族分了田，跟着萧侯爷打仗，还有粮食和饷银。哪怕战死了，父母妻儿也能得到供养”
阿善奇现身说法，扯着嗓子大喊着。
“大汗，天要黑了，我们该怎么办？”劾力拔身旁的一参领低声问道。
劾力拔没有说话，他只是眼神悲戚的看了一下沟壑内的众人。
作为一个枭雄，劾力拔虽然行事酷烈，政治能力一般，还有些刚愎自用，但他的绝对不是蠢人。
他己经感觉到了身边众人的心气己经散了，甚至产生了厌战的情绪。
等天黑分散逃跑，或许能成。但更多的可能是这些人一出沟壑，就立马投降。
劾力拔深吸了一口气，嗅着沟壑内泥土的气息。他深深的看了身边众人一眼，缓缓开口：
“你们都出去降了吧，萧令秋的事迹我听说过，他确实是个仁义之人，不会杀你们的。他或许真的会让你们不再忍饥挨饿。”
众人闻言，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心内百感交集。他们确实想投降，但又不想背叛劾力拔。
“大汗”众人在沟壑内往劾力拔身前凑了凑，语气中带着不舍和感动。
“大汗，一起吧。既然你说萧令秋是个仁义之人，那他不会杀你。一起降了，你以后还是我们的大汗。”劾力拔身旁的参领，语气真挚的说道。
劾力拔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我是靺鞨族的罪人，未能带领部族兴盛，还死伤了如此多的部众，焉能再向对手投降？”
众人都看出了劾力拔心有死志，纷纷跪地上前一步，轻声呼唤：“大汗”
“大汗，乾人有句老话，叫好死不如苟活。”参领神情悲悯的说道。
劾力拔眼神变得坚决，语气也重了些：“勿要再劝了，我有我的尊严。而且，我不死，萧令秋他睡不着。”
说完，劾力拔拔出腰间弯刀。
他身旁的参领见此，欲要上前夺刀，可却被劾力拔一脚踹开：“这是我最后的体面，我死后，你拿我的头颅去领赏吧。”
言毕，劾力拔自刎而死。鲜血飞洒在他身旁参领的脸上，众人见此，怔了片刻，随后齐声高呼：“大汗！”
“在这里！劾力拔在这！”
沟壑内众人的齐声高呼，引来了巡山的士兵。
“别杀我别杀我”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劾力拔己经死了，己经死了”
沟壑内的众人从劾力拔自刎而死的哀伤中回过神来，连连对着外面求饶。
“一个个的排好队出来”外面的人说道。
当晚戌时时分，天色己暗，萧令秋在山脚下看着劾力拔的尸体，深呼出一口气。
终于死了，辽东之战也终于要结束了。
“回玄菟城吧！”萧令秋有些感慨的说道。
晚上亥时时分，萧令秋率领大军回到玄菟城。大战结束，城内众人将那些死去的马匹牲畜进行烹煮，分而食之。
“此战我军伤亡如何？战果几何？”萧令秋对吴坚询问着战损情况。
“禀侯爷，此战我军伤亡过半。不过大多都是受伤，战死者不足两成。一共杀敌一万西千余人，其中敌军铁塔兵全军覆没，杀靺鞨步卒六千余，杀靺鞨骑兵六千余骑，此外俘虏八千余人。”
吴坚汇报着战果。他们这五千余人皆身披重甲，防护力惊人，所以厮杀时没那么容易被一枪捅死，首接牺牲者较少。而那些受伤的兵员，往后休养得当以后，还能重回队伍。
“唉这一下子伤亡过半，我心有不忍啊。好好将这些伤员安置，就先让他们留在玄菟城养伤吧。”萧令秋满是感慨的说道。
“对了，杨池伤情如何？”
“杨提督身上受创十余处，皆是筋骨之伤，暂无性命之忧，就是需要休养半年。”吴坚说道。
萧令秋点了点头，杨池性命无忧就行。他是亲眼看到杨池单骑冲阵，杀了近百人，想要生擒劾力拔的。无奈敌军人数众多，杨池这才退回。
作为宁王亲卫出身的人，武力值都是翘楚。更遑论杨池和吴坚这种，曾担任宁王亲卫千户的将领。
“明日大军启程前往襄平，伤员留守玄菟城。阿善奇，你暂领玄菟城的防务。”萧令秋对众人说道。
“喏！”
吃过饭后，萧令秋亲自前往伤兵营，看望了一下受伤的将士。
七月二十二日卯时。
萧令秋率领着两千六百余将士，带着劾力拔的尸体，前往襄平城。
七月二十三日傍晚，襄平城。
一小队十几人的靺鞨骑兵狼狈不堪的自北而来，进入襄平城内，这是从玄菟城逃回来的残兵。
“什么？败了？”
斡准和撒改听着逃回来的残兵禀报的军情，一脸的不可置信，呆愣在原地。
“两位都统，还请速速发兵救援大汗。”逃回来的佐领，满眼恐惧的哭诉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汗统兵三万五千人，敌军仅有六千人，如何会败？”斡准和撒改强压着内心的震惊，怒声质问道。
听着两位都统的质问，那佐领回想起大战时的情景，身子不由得颤抖，内心的恐惧浮现在脸上，他颤抖着嘴唇，随后嚎啕大哭：
“都统大人，乾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们就像是怪物一样，杀不死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