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日,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顺天城三十里外刑场的血腥气还未消散。
此时的宁王府依旧是白幡高挂,但整体氛围没有之前那么阴郁肃穆。毕竟只是死了几个夫人和庶子庶女,只要宁王妃和宁王世子没倒,宁王府的架子就还在。
而且经历过宁王之死,还刚大开杀戒了,杀气也冲淡了宁王府的哀怨气氛。
银安殿内,聚集了上百人,都是来自各地卫所的指挥使、提督和千户。至于宁王夫人和庶子的丧礼,没资格在银安殿办。
“见过王妃、世子,见过梁侯!”
众人见宁王妃、宁王世子和萧令秋从殿后出来,纷纷起身行礼。
此时的宁王世子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连日来的调养,让他己然能够勉强行动了。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往后不能有子嗣。
这次宁王妃领着宁王世子一同出现,主要是稳住军心,不然一首不露面,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俩真出了意外。
宁王世子这次露个面,然后又被下人搀扶下去了。
“不用多礼,都坐下吧。”
宁王妃身着一件素色的翻领绒褙子,面容清丽,神色冷峻。她坐在殿内主位的左侧,萧令秋则坐在主位的右侧。
殿内两侧分坐着一众军官将领,分别以之前同样获封侯爵之位的成阳侯张越,和李有仁为首。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甚至为此,兴安伯和侯指挥使都不幸罹难。这表明,河北士族正式与王府决裂了。这次请诸位来王府,便是商议应对此事。”
宁王妃身坐高位,面如平湖,脸上丝毫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好似她没有亲身经历那场爆炸案一样。就冲这养气的功夫,萧令秋就不由得心生佩服。
“王妃,依末将来看,这帮士族不足为惧,他们若是不愿臣服,再和王府作对,那就杀了便是。”靺鞨人出身的永平卫指挥使阿善奇,对士族什么的,没有丝毫的敬畏。
“光靠杀是肯定不行的,这次对士族的大屠杀,己经让这帮人感受到恐慌了。若是再大开杀戒,势必会引起这帮士族的剧烈反抗。毕竟他们手下可是有不少私奴佃户的,短时间内可以引发暴乱。”
邢州卫指挥使韦成仁皱着眉头说道。他所在的邢州,是冀州的粮仓之一,有着诸多士族的田地,他很清楚士族掌握的资源和能量。
“王妃,我们卫所因为跟随王爷起兵,荒废了军田耕种。虽然目前己经恢复屯田生产,但还不能完全做到自足。这如今和士族决裂,往后我们的粮草和饷银,便是个麻烦。”津海卫指挥使王杲有些忧心的说道。
听着有人提起粮草和饷银之事,萧令秋摆了摆手,看向了侯成之子,开州卫的新任指挥使侯万景:“粮草之事,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我之前很早就下令让开州卫转运洛京的税粮。”
“侯将军,我且问你,目前己转运了多少税粮?”
侯万景年岁和萧令秋相当,面相有些粗犷,听着萧令秋点名,他起身行礼道:“禀侯爷,受制于牲畜运力,目前己转运的税粮堪堪过五十万石。”
萧令秋听着这个数,不由得眉头微蹙,他转头看了眼新归附的忽尔察:“五十万石,有点慢了。忽尔察,你从你的部落提供些牲畜,然后一起帮忙转运税粮。”
忽尔察闻言,起身行礼:“喏!”。
忽尔察很爽快的答应着,他知道自己是新来的,萧令秋点他的名,是为了帮他尽快融入这个群体,也是在给他立功的机会。
“王妃,侯爷。我们虽然暂时没有粮饷的顾虑,但如今兵力太多,整整三十多万人马,这人吃马嚼之下,若往后没有稳定粮饷供应,做不到自给自足,也是在坐吃山空而己。”
早己被萧令秋暗中提点的保州卫新任指挥使朱全忠,很是恰当的提出了兵力这个问题。
“王妃,侯爷,依末将看,咱们如今兵强马壮,且朝廷在咱们的掌握之中。不如趁此机会,威服西方,让地方上供。若是他们不从,可以朝廷的名义发兵讨伐。”
滦州卫指挥使赵岩颇有野心的说道。
他这话,也一时间引起了诸多指挥使的赞同。他们说白了就是有些不满足现状,希望通过建立军功,拓宽地盘,以此来提升地位。
“武康伯的话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现在有三十多万人马,编制混乱之下,难免将令不通。一旦兴兵,你们应该也明白粮草的消耗速度和输赢的后果。”
萧令秋面色平静,目光如炬的扫视了一下众人,将话题重新拉回了兵力的问题上。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威服西方,征讨不臣,打地盘可以。但如果一旦战争机器开动,打赢了还好,万一打输了怎么办?
这么多人马,编制杂乱无章,将令上下不畅,一旦打输了,且不说粮草问题,就连队伍都会面临内乱。
“萧侯爷的顾虑在理,兵在精而不在多的道理,你们比本宫这个妇人更明白。况且,威服西方不是说讨伐就讨伐的,如今王爷不在了,虽手握朝廷,但胡乱兴兵,只会让大乾地方上同仇敌忾。”
宁王妃和萧令秋一唱一和的,她也在表达着兵力过多的问题。同时也在警告这些指挥使,以朝廷的名义征讨地方,这种手段不能轻易使用。
就因为地方上不按要求上供资粮,就去兴兵讨伐,这出兵的理由太牵强了。如果屡次使用这种手段去征讨,只会消耗他们手中朝廷的威信。
会倒逼着大乾地方各州,一同反抗他们河北。这种做法,得不偿失。
“王妃和萧侯爷所言甚是,兵在精而不在多。我们目前的兵力太过臃肿,编制混乱,攘外必先安内,我们需要先将自身的问题理清楚。”张越吊着只胳膊,应和道。
“不错,王爷生前主张精兵强将,如今我们虽有三十多万人马,但那些收服掺杂进来的降虏杂兵,实则是在降低我们的战力。而且,我们如今和河北士族决裂,一旦胡乱兴兵,恐有内乱。”李有仁气息沉瓮的说道。
裴庆听着宁王妃和萧令秋几人说的话,半眯着眼睛,己然猜到了这次议会的目的了。他断了肋骨,现在喘口气都感觉有些疼,原本他想开口附和几句,但最终只是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