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清漪院如同一枚嵌入黑暗的明珠,在寂静中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灯火光芒。小桃和陈嬷嬷早已在厢房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唯有主屋窗内,一点如豆的琉璃灯光晕下,莫锦瑟端坐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清瘦挺直。她安静地折叠着白日里裁制好的婴儿衣物,动作轻柔,仿佛外界的一切惊扰都与她无关。
院墙根最浓重的阴影中,林七如同冰冷的岩石与暗夜融为一体。他闭着眼,仿佛沉睡,周身无一丝气息外泄。只有那搭在古朴剑柄上的手指,透着千锤百炼的锐利。
“咔嚓!”一声细微如枯枝踩断的脆响,从院墙西北角的花木阴影中传来!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然而,这声音落在林七耳中,却如同炸雷!他闭合的双眸骤然睁开!眼底寒芒如同雪地反射的月光,冰冷彻骨!但他身形纹丝未动,如同一尊真正的雕像。他没有向主屋发出任何示警惊扰,更没有发出战斗的呼喝。院墙之上,两团更深的黑影如同黏稠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滑落。动作轻灵诡谲,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他们落地时屈膝缓冲,点尘不惊,仅凭这份身手便远超寻常匪类。
其中一个黑影落地后迅速贴地翻滚,滚至庭院中央花丛的阴影里,借花枝掩护观察主屋方向。另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则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直扑向林七藏身的墙角!动作间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利感,手中短刀如同毒蛇的獠牙,闪烁着一点幽暗的寒芒!他们并非正面强攻,而是采用最狠辣精准的突袭配合!
就在那扑击而出的黑影离林七藏身的墙角阴影尚有一步之遥时——一直沉寂如顽石的林七动了!他动了!却非躲避,而是迎着那疾冲而来的刀锋!动作快得在黑暗中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林七的左手如同铁闸般自下而上弹出,五指张开,准确无比地扣住了那黑影持刀的手腕!与此同时,他右腿闪电般无声横扫,快得带起一道低沉的呼啸风声,精准地扫在那黑影唯一作为支撑点的膝盖窝侧后方!“啪!”一声低沉如同朽木断裂的闷响!那扑来的高大黑影只觉得手腕如同被精钢铁钳瞬间钳死!骨裂般的剧痛刚刚传来,膝盖窝遭受的重击让他在剧痛中瞬间失去了重心!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哼!林七的右手已然在扣腕扫腿的同时,如同游鱼般沿着对方的臂膀滑上,曲指成爪,在那黑影失去平衡、身体前倾的刹那——猛地扣住了他的咽喉!快!狠!准!林七的身形如同鬼魅般贴着那高大黑影侧滑步调整,卸去冲力。整个过程没有一丝金属交击的声音,只有几声低沉得几乎被夜风吹散的骨节错位闷响!那高大黑影惊恐的眼珠在暗影中骤然凸出,身体因为窒息和颈椎重创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便像被抽掉所有骨头的软泥,无声地瘫软下去。至死,他都未能发出一声有效的呼喊,只余喉间“嗬……嗬……”的被掐断气般的残音。
几乎就在林七解决掉这突袭一人的同一刹那!花丛阴影里那个负责观察策应的黑影看到了同伙瞬间倒下!死亡的恐惧瞬间超过了一切!他肝胆俱裂,想也不想,放弃了所有计划,身体猛地向最近的院墙弹射而起,意图翻墙逃遁!他动作迅捷如猿猴,速度快到了极致!然而——一道更快的影子如同平地刮起的黑色旋风,无声地贴上了墙面!林七!!在扣死第一个刺客咽喉的瞬间,他借滑步调整的余势猛蹬地面,整个人如同鬼影附骨般直追那企图逃遁的刺客!那刺客的脚刚刚搭上墙头瓦片——一只冰冷的手,如同死神的请柬,无声无息地探出,精准地抓在了他左脚踝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如同狂潮般从那只冰冷的手上爆发!“嘶啦——!”那刺客甚至感觉脚踝要被生生捏碎!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拽离墙头!他想大叫,却被一股沉重力道狠狠掼向墙壁!“砰!”一声沉闷的重物撞击声!他的脑袋重重撞在冰冷的墙砖上!所有叫声被堵死在一瞬间的剧痛和眩晕里!林七的身影如同猎食后的巨隼,轻轻落地,单膝跪在那刺客身侧。在那刺客因剧痛和眩晕而试图挣扎的瞬间,林七的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挟带着一股凝聚到极点的阴劲,狠狠刺击在他的心口!心脏如同被铁锤砸破的鱼泡,骤然停止了跳动!刺客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软绵绵地不再动弹。那双眼睛瞪得巨大,充满了临死前的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他们不是精锐吗?怎会在这护卫手中如同蝼蚁般被轻易碾碎?!连一点像样的反抗都未曾有!
从发现敌踪,到两名训练有素的刺客彻底变成冰冷尸体,整个杀戮过程如同鬼蜮幽影的低语,发生在死寂的黑暗角落,快得令人窒息!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没有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没有凄厉绝望的呼救惨叫,甚至连血腥味都被夜风吹拂的花香暂时掩盖。
林七缓缓站起身,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动作快如闪电却异常轻柔地检查了两具尸体,确认再无生机。然后,他如同夜行的狸猫,无声地将两具尸体拖入庭院最深处、靠近墙角堆放杂物的柴垛暗影之中,用干燥的柴草和角落里一捆闲置的蒲席简单覆盖。动作迅速熟练,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林七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墙角浓重的阴影中,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有那更加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最谨慎的猎手,扫描着院墙的每一个角落。他知道,或许不止这两个,但只要有,来多少,悄无声息地埋葬多少便是!
主屋内。琉璃灯盏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桌案。莫锦瑟指尖拂过最后一件叠好的婴儿小衣,动作平静得如同在擦拭最珍爱的瓷器。窗外那短促得微不可闻的风声、物体沉闷坠地的细微声响,甚至尸体被拖拽时与地面草叶摩擦的轻微“沙沙”声,都清晰地落入她过人的耳中。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嘴角依旧维持着先前的那抹极淡的温柔弧度,仿佛只是窗外有野猫掠过。她微微侧首,目光瞥向窗棂缝隙外那依旧深沉的夜色。然后,她缓缓起身,走到盆架前,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巾,用温水浸湿,再拧干,动作慢条斯理。她走回窗前,极其仔细地、如同擦拭最名贵的画作般,用温热的湿巾,一点一点地、反复擦拭着方才不小心沾上了一滴细小喷溅血点的窗棂内侧。那点刺目的猩红,在温热的湿巾下迅速化开、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桌面、窗沿、甚至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仿佛都被这一抹温柔的湿润悄然抹去。莫锦瑟将染红的湿巾收入水盆,静静看着清水将那点淡红稀释、冲散,最终消失无形。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坐回软榻,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牛乳羹,优雅地小啜了一口,指尖依旧稳定,眼神更加沉静深邃。如同拂去尘埃般自然。无惊无惧。一切尽在无声掌握的从容。
陈家密室。烛火摇曳,映照着陈瑄那张因等待而越发显得枯槁阴沉的老脸。指节敲击着乌木扶手,节奏已显焦躁。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落在心弦上,带来更深的不安。密室门被悄然推开,一名心腹手下如同幽灵般闪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颤抖:“老太爷!……派出去的精锐‘影子’……一个都没回来!按约定时间早过了!属下斗胆派人冒险去清漪院外围查探……里……里面一片死寂!根本不像发生过任何打斗!院墙外连个脚印、连一丝血腥气都没留下……”
“废物!!!”陈瑄猛地拍案而起!紫檀几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哐当落地!他枯瘦的身体因暴怒而剧烈摇晃,那张老脸扭曲得如同干裂的树皮,眼中血丝密布,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裂出来!胸腔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失手了!他耗费心血、藏匿多年的两张王牌,两个如同毒蛇般刁钻致命的顶级好手!竟然被对方无声无息地、像抹去灰尘般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不是简单的护卫!这是……怪物!那清漪院,简直是个吃人的无底洞!那个女人……那个哑巴,到底什么来头?!宋麟在她身边布下的是什么力量?!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陈瑄的后脑勺,带来巨大的惊悸!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陈瑄喉间挤出野兽般的低咆,枯爪般的手指狠狠抓着扶手,仿佛要将那坚实的乌木抓穿,“宋麟小儿!你这是要逼老夫与你鱼死网破吗?!”暴怒之下,一股更阴狠的毒计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既然暗夺清漪院不成,强攻更是自取其辱……那就把这潭水彻底搅浑!陈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歹毒的精光:“传令!”他声音嘶哑,如同毒蛇吐信,“动用我们在洛阳城所有的眼线、暗桩、酒肆茶楼的闲汉碎嘴!立刻!马上!给我把消息散出去!宋麟!这个长安来的刑部侍郎、平南王世子!在洛阳城南清漪院!豢养了一个身份不明、身怀六甲的哑巴外室!他不顾家中已有身怀子嗣、出身镇国将军府的世子妃莫氏!行此薄情寡义、违背伦常之举!给老夫放开了传!传遍洛阳街头巷尾!传到京畿!传到镇国将军莫名耳朵里去!!”他脸上浮现出极端恶毒的笑容:“老夫倒要看看,那脾气火爆、视女儿莫锦瑟为掌上明珠的莫名莫大将军,得知爱婿在他宝贝女儿孕期竟敢在外如此荒唐,他会作何反应?!”陈瑄仿佛看到了莫大将军暴怒提兵上京问罪的场景!只要这把“绿帽”火一点燃,宋麟的后院必然天翻地覆!届时,他还有什么心思来查洛阳的漕运?!什么世子妃?一个无法言语的孕中女人?在怒火中烧的父亲面前,不过是加剧冲突的催化剂罢了!这个念头让陈瑄心中郁结的暴怒稍稍缓解,甚至升起一丝病态的兴奋:“对!就是这样!让莫名去撕!让他们翁婿去斗!宋麟自顾不暇之时,便是我等弥缝旧账、稳定局势之机!查漕运?哼!先过了你岳父大人那座火山再说吧!”他仿佛找到了绝佳的反击支点,声音里充满了阴鸷的算计。
与此同时。
济世堂。
夜露微寒,更深人静。宋文初送走最后一位急症病人,正欲掩上大门稍歇,门外陡然传来令人心悸的喧嚣!
马蹄如骤雨擂鼓!甲胄撞击铮鸣刺耳!火把刺破夜幕,无数沉重脚步瞬间将小小医馆围得水泄不通!刺目的火光透过门缝窗纸,将前堂染成一片血红色的修罗场!
“砰!!!”木门被巨力轰然撞开!碎裂的木屑如同飞蝗四射!领头的亲卫营统领面色冷硬如铁,在冲入的瞬间目光如刀,锐利地扫过脸上带着“震惊”和“猝不及防”的宋文初,厉声断喝,每一个字都如冰雹砸地:“奉刑部侍郎大人严令!济世堂涉嫌窝藏漕运赃银、勾结奸商、伪造账目牟取暴利!即查封勘验!所有人原地禁足!反抗者——杀无赦!搜!角角落落都给我查透!”如狼似虎的兵丁轰然散开!铁蹄所过之处,药柜被蛮力拉开倾覆!药材洒落如暴雨,与泥土灰尘混杂在一起!账册如同废纸被甩得满地狼藉!精心熬制的药汤被打翻,苦涩的药香混合着暴力的气息弥漫开来!整个济世堂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
宋文初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因“巨大愤怒和羞辱”而剧烈颤抖,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那统领,声音拔高,充满了“被冤枉的屈辱”和“对强权的愤恨”:“你……你们血口喷人!在下悬壶济世,行医十余年,清清白白!哪来的窝藏赃银?!宋侍郎?!哪个宋侍郎?!让他出来!在下倒要问问,凭什么如此折辱良善医馆!你们这是草菅……”
“住手!”一个冰寒刺骨的声音斩断混乱。火光涌动处,宋麟一身玄墨劲装,披着深色大氅,如同裹挟着黑夜寒霜,大步踏入这人间地狱般的医馆。他脸上覆盖着一层钢铁般的寒霜,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满地狼藉和被兵丁粗暴推向角落、瑟瑟发抖的老药工,那冰冷的目光最后“不经意”地掠过宋文初那张因“悲愤”而扭曲的脸,却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暴民。他转向亲卫统领,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将统领的“粗暴”斥责得淋漓尽致:“蠢货!本官令是查封赃证!不是让你土匪般行凶砸店!这些是能当库银的药草吗?滚出去!院外待命!”他的怒火“真切”地指向了破坏现场的行径。
“丁侍中!”宋麟目光转向门口火光阴影处。丁崇应声而入,身姿端肃,对上宋麟的目光,微微一颔首。“即刻接手!”宋麟负手而立,手指如同判官笔般指向这片狼藉,“凡涉漕司银钱往来之账册、库藏可疑银两、以及所有与济世堂关联之漕吏、药商名录,一物一纸,尽数封存!由你亲自勘验!相关人证——即刻羁押候审!此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加重,如同重锤落定,“封!”“封”字出口,如同巨石砸入心湖!
“下官遵命!”丁崇肃然领命,目光转向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的宋文初,朗声道:“宋大夫!我等奉旨彻查漕运贪墨,证据当前,不得不行此雷霆之举!行医济世乃仁心,然若借仁心为幌,行那不齿勾当……”丁崇刻意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些许“官样的痛心疾首”,“……便是对这‘济世’之名的亵渎!来人,请宋大夫一旁暂歇!”
两个兵丁看似“客气”、实则不由分说地将宋文初“请”到角落。就在这时,宋文初仿佛被丁崇那句“不齿勾当”彻底点燃了怒火!他猛地挣开兵丁的手,一把抓起柜台边一罐刚被兵丁粗暴砸在地上的上好茯苓膏药罐,“砰”地一声狠狠摔碎在宋麟脚下的地上!暗褐色的粘稠药膏混合着瓷片四溅!刺鼻的药味弥漫。“不齿勾当?!哈哈哈!”宋文初放声长笑,笑声苍凉悲愤,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直直刺向宋麟那张冰封的脸,“我宋某人一生行医,救治病患无数!就问心无愧!说我贪墨?证据呢?!宋侍郎!你就是这般查案的?!凭几句构陷便肆意毁我药堂?!你此等行径,便是尔等口中的清官廉吏吗?!为官不仁!暴虐昏聩!!”他声嘶力竭的控诉回荡在残破的药堂里,凄厉悲怆。周围的几个老药工也面现不忍和愤怒。几个兵丁似乎被这气势所慑,动作都顿了一下。
宋麟的脸色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更加阴沉铁青,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他非但没有回应宋文初的怒骂,甚至连看都未曾再看其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疯癫的市井小民在无理取闹。他只是冰冷地对丁崇道:“丁侍中!查封!所有违禁人员,不得放走一人!”他直接无视了宋文初的存在!
丁崇会意,对还在“激愤”状态的宋文初无奈地叹了口气:“宋大夫,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还请稍安勿躁,莫要自误!”他随即对手下下令:“动作利索点!贴封条!闲杂人等,清理出去!严加看守!”
兵丁们不再犹豫,快速而冷漠地执行命令。封条被“嗤啦”扯开,如同宣告死刑的符咒,一道道地贴上药柜、库门、以及那被砸得只剩残骸的药罐瓦砾堆上。“济世堂”的牌匾在火把映照下,被巨大的、朱红色的“查封”封条斜斜覆盖,如同一个刺目的耻辱烙印。兵丁开始将宋文初和几个老药工往门外“请”出去。宋文初被两个兵丁架着胳膊向外走时,身体依旧因“悲愤”而颤抖,口中犹在高呼:“暴吏!昏官!宋麟!你必将受天谴!在下要到京城去告你!……”声音在士兵的推搡拉扯和夜色中渐渐远去。
药堂内,只剩下宋麟、丁崇,以及满目疮痍和冰冷的封条。跳跃的火光在两人凝重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宋麟负手而立,望着被“请”出去的宋文初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藏在袖袍中的拳头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微微收紧了一下,随即又如同磐石般沉稳。他眼中冰冷如初,只有一片深沉的谋算。丁崇目光沉静地扫过现场,心照不宣。这场大戏,足够传到该听的人耳中了。
当济世堂被封、宋文初怒斥宋麟“为官不仁”、“暴虐昏聩”的详细密报送到陈瑄面前时。陈瑄那浑浊黯淡的老眼,在烛火下猛地迸发出如同濒死野狼般的精光!“好!好啊!”他干枯的手掌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是混合着巨大错愕与病态狂喜的扭曲笑容,“宋文初……他竟然敢指着宋麟的鼻子骂?!骂他为官不仁?暴虐昏聩?好!骂得好!”他急急地翻阅着密报:“宋大夫……济世堂……果然是毫无瓜葛!宋麟这混账东西!为了查案政绩,竟如此丧心病狂,连一个老实本分的医馆都不放过!逼得名医当众痛骂其为‘暴吏昏官’!”巨大的、被宋麟反摆一道的挫败感非但没有让他颓丧,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想要彻底撕碎对方的疯狂!“宋麟小儿!你想自断臂膀以证清白?你想拿个‘秉公执法’的名声糊弄过去?哈哈哈!老夫让你这清名……彻底烂在泥里!”陈瑄的笑声嘶哑而癫狂。
“传令!”他猛地站起,枯瘦的身形在烛火下拉出长长的、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发动所有力量!将宋麟强闯民宅、无凭无据砸毁济世堂、逼得行善名医悲愤控诉的消息散出去!要让人人都知道,他宋麟就是个不折手段、急于求功的酷吏!再把他豢养清漪院哑巴外室的消息一并放出去!放开了说!”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极致的歹毒:“他宋麟在洛阳查案期间,一边强压医馆欺压良善!一边金屋藏娇不务正业!如此昏聩好色、薄情寡义、颠倒黑白之人,有何资格督办漕运?!”“快马!日夜兼程!把洛阳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宋大夫血泪控诉和他宋麟豢养艳妇的消息!送到长安莫名莫大将军的手上!送到平南王府的手上!送到长安各位御史大人、各部尚书的手上!老夫要参死他!让他臭遍长安!身败名裂!看那文昭帝!还如何保他!!”陈瑄的咆哮在密室中回荡,充满了即将毁灭对方的快意。他自认为抓住了宋麟最大的两处“污点”——强权欺压良民与私德败坏!他要将这两把浸毒的尖刀,狠狠捅进宋麟的官声与后院里!然而,他丝毫不知,自己倾尽全力泼出的这盆污水,正泼向一块无形却无比光滑的铁板。他口中那个“惨被欺凌、悲愤控诉”的宋文初,和那位“薄情寡义、豢养外室”的“酷吏”宋麟,正如同深海中的双生子,已然张开巨口,只待他这愚蠢的猎物带着最致命的“罪证”,自行跳入那早已布置好的……万丈深渊。密报上那些“激烈冲突”、“断绝关系”的字眼,皆是引他入彀的香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