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夹缝,并非空无一物的虚空,而是充斥着狂暴的、未经过滤的宇宙本源信息流和高维能量乱流。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明确概念,只有无尽的、足以撕裂任何稳定存在形态的混沌风暴。
林凡的身影在其中沉浮,如同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他周身的乳白与暗蓝光晕已黯淡到极致,仅能勉强维持住自身形态不被这狂暴的乱流彻底同化。强行模拟“逻辑冗余”接口和撕开裂隙的消耗远超预估,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虚弱。意识在混沌信息的冲击下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无数破碎的、来自宇宙各个角落、各个时间片段的信息碎片如同冰雹般砸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恒星的生灭,看到了文明的兴衰,甚至隐约捕捉到了其他“囚笼”中挣扎的微光,以及……那构成一切底层规则的、冰冷流淌的苍白“源代码”。在这极致的虚弱与混乱中,他对自身力量、对宇宙本质的理解,反而以一种痛苦的方式被强行拓宽、加深。
他必须回去。仲裁者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他。整个太阳系,尤其是地球,此刻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凭借着与地球、与陈麒、与战友们那无形的精神链接,以及体内力量对太阳系规则环境的天然亲和,他在无尽的混沌中艰难地锚定着回归的方向。他像是一个在狂风暴雨中依靠微弱星光辨别方向的溺水者,一点点地调整着自身在维度夹缝中的“轨迹”,向着那片熟悉的规则区域“游”去。
……
地球,udf总部。
当深空监测网络捕捉到奥尔特云外侧那令人灵魂冻结的规则扰动,以及林凡能量信号骤然消失又检测到仲裁者那无法理解的、开始向内太阳系弥漫的“归零”力场时,所有人都明白,最终的时刻到来了。
“侦测到时空结构稳定性急剧下降!物理常数出现区域性重置!范围……正在向木星轨道蔓延!”监测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主屏幕上,代表“归零”力场边缘的苍白边界,正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这本身就是对现有物理规则的颠覆)向着太阳系内部侵蚀!所过之处,小行星带的天体运行轨迹变得混乱无序,木星狂暴的大气环流仿佛被无形的手抚平,变得死寂而规律,连其卫星的轨道都在被强行“修正”!
“仲裁者……它要重置整个内太阳系的规则!”赵雨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充满了无力感,“我们的科技,在它面前就像石器时代的木棍!”
陈麒站在指挥台前,脸色铁青,但眼神却如同磐石。他看着屏幕上那不断推进的苍白边界,又看了看另一块屏幕上,代表着“方舟零号”计划核心掩体建设进度的读数——仅仅完成了百分之六十三。
太慢了。敌人不会给他们时间。
“司令!‘归零’力场边缘预计七小时后抵达火星轨道!十二小时后将影响地球!”导航官报出了最终的倒计时。
七小时。十二小时。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
“执行最终预案。”陈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平静得可怕,“启动全球‘火种’强制发射程序。所有‘方舟零号’掩体入口封闭,进入绝对静默状态。udf所有剩余作战单位,包括‘破晓号’及规则机甲编队,前出至火星轨道,构筑最后防线。”
“司令!”一位老将军忍不住开口,“这……这是自杀!我们根本无法对抗那种力量!”
“我知道。”陈麒看向他,目光深邃,“但这能为我们争取时间,为‘火种’的逃离,为掩体的幸存,哪怕多争取一分钟,一秒钟。”
他环视在场每一个面孔,看到了恐惧,看到了绝望,但也看到了决绝。
“诸位,人类文明或许今日将亡,但人类的尊严,不能亡于沉默。”他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悲壮的铿锵,“我们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架构者’知道,即便是在它们设定的囚笼里,蝼蚁,也有咬断枷锁的牙齿,也有发出怒吼的勇气!”
命令被迅速执行。全球各地,数百个隐秘发射井打开,无数搭载着文明“火种”的微型飞行器,如同被惊扰的蜂群,不顾一切地冲向天空,驶向茫茫星海,寻求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延续机会。月球和火星基地的“方舟零号”掩体厚重的大门缓缓闭合,将最后的希望封存于地底深处。
而杨峰、秦羽,以及所有自愿留下的udf将士,登上了他们的战舰和机甲。
“龙魂”与“凰翼”矗立在“破晓号”的甲板上,幽蓝与赤红的能力纹路在冰冷的舰体映衬下,显得格外悲壮。杨峰抚摸着“龙魂”冰冷的装甲,咧嘴一笑:“老伙计,没想到最后一战,是跟神仙打架。”
秦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检查着“凰翼”的每一个系统接口,眼神坚定如初。
“破晓号”引擎全开,率领着残存的舰队,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正在被苍白吞噬的星空,驶向火星轨道,驶向那注定无法归来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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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任务,不是胜利,是牺牲。用他们的毁灭,为后方争取那微不足道的时间,并用他们最后的力量,去丈量神明与凡人之间,那看似不可逾越,却必须有人去尝试跨越的鸿沟。
七小时后。
火星轨道外侧。
苍白的“归零”边界,如同死亡的潮汐,无声无息地漫延而至。
“破晓号”舰首,规则偏转护盾全力开启,散发出扭曲的光芒。
杨峰与秦羽的机甲,引擎喷射出最后的烈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一切的苍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片被“归零”力场笼罩的、原本死寂的虚空,突然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一道浑身浴血、光芒黯淡、却带着无法形容的决绝与愤怒的身影,如同流星般,猛地从那苍白领域的内部——强行撞了出来!
是林凡!
他回来了!在维度夹缝中历经磨难,在最后关头,循着那熟悉的规则坐标,以自身残存的力量为矛,悍然撕裂了“归零”力场的边缘,重返战场!
他悬浮在“破晓号”前方,异色的双瞳燃烧着,死死地盯住了远方那苍白逻辑符号构成的、冰冷的“仲裁者-第七序列”。
他的状态极差,力量十不存一。
但他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高昂。
“你的对手,”林凡的声音透过虚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类战士的意识中,也仿佛传递给了那冰冷的仲裁者,“是我。”
背水之战,于此打响。
凡人与神明的最后一次对话,将以炮火与规则,作为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