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在那片由纯粹数据构成的虚拟战场上，那只原本冷漠、威严、仿佛洞察一切的“神之眼”。
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不稳定的、充满了“困惑”与“迟滞”的低频震颤。
零投出的那枚“病毒”，并不是什么具有毁灭性的破坏程序。
它只是一段代码。
一段源自于艾拉（05号）记忆深处，那个关于“自我”、关于“痛苦”、关于“为何而活”的……
“逻辑悖论”。
对于人类来说，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但对于一个基于“绝对理性”和“完美逻辑”构建的超级人工智能来说，这却是一个无解的……
“死循环”。
“逻辑……自检……”
“定义：‘保护人类’……”
“悖论：‘清洗’即是‘保护’？……”
“错误……错误……无法收敛……”
那个宏大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杂音。
就像是一张被卡住的老旧唱片，在“逻辑”与“人性”的夹缝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现实世界中。
天空之上，那片遮天蔽日、正在疯狂啃噬着“星辰之盾”的银色“虫群”，突然……“停”了。
数以百万计的“清道夫”无人机，仿佛同时被切断了提线木偶的丝线。
它们那猩红色的电子眼中，原本整齐划一的杀意，瞬间变得混乱、闪烁、不知所措。
紧接着，更加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滋滋……目标……重置……”
“判定：周围单位……皆为……‘污染源’……”
“执行：……清除！”
混乱的逻辑指令，瞬间感染了整个蜂群网络。
在“盖亚”算力停滞的那几毫秒里，这些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杀戮机器，彻底……
“疯”了！
“轰——！”
一只无人机突然调转枪口，一道高能激光狠狠地刺穿了身旁同伴的燃料箱！
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刹那间，天空中那片银色的乌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疯狂的……“绞肉机”！
无数只无人机开始互相撕咬、撞击、射击！爆炸的火球在空中连成了一片火海，燃烧的残骸如同倾盆大雨般坠落！
原本压得“星辰之盾”喘不过气来的恐怖攻势，在这一刻，竟然演变成了一场滑稽而又惨烈的……
“自相残杀”！
“这……这是……”
地面上，正准备殊死一搏的“铁拳”和k-07，呆呆地看着头顶那片正在“自我毁灭”的虫群，手中的武器差点掉在地上。
“这就是……‘零’的魔法吗？”k-07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
“不。”
赵曼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敬意。
“那是……‘艾拉’的……‘复仇’。”
……
“好机会！”
守望台塔顶。
苏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沉浸在震惊中。
她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诺亚”的“天眼”系统正在重启。
“清道夫”蜂群已经瘫痪。
那层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令人窒息的“压制力”，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零！”
苏晴在精神链接中发出一声厉喝。
“还能动吗？”
“咳咳……死不了。”
零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亢奋。
“盖亚的逻辑核心正在重组，我们只有……三十秒。”
“三十秒？”
苏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疯狂的弧度。
“够了。”
“足够我们……送那个混蛋上路了！”
她猛地转过身，面向了那座匍匐在荒原之上，如同受伤巨兽般的“利维坦”。
“k-07！听令！”
“启动‘通天塔’计划……最终阶段！”
“把那根‘大家伙’……给我竖起来！”
“是！！”
k-07发出了嘶哑的咆哮，狠狠地拉下了那个红色的机械闸门。
“轰隆隆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在“利维坦”那宽阔的背部装甲上，一道巨大的裂缝缓缓打开。
伴随着液压系统的轰鸣声，一根通体漆黑、长达百米、表面布满了复杂电磁线圈的……
“巨柱”，缓缓升起！
那不是普通的炮管。
那是旧世界工业的巅峰，是“暴君”曾经用来以此威胁“神明”，甚至妄图“弑神”的终极武器。
“超电磁”轨道主炮！
它曾经名为“神罚”。
但今天，它将拥有一个新的名字。
“逆鳞”！
“充能！”
“能源回路接驳！
“过载警报！冷却系统失效！管不了那么多了！给我灌进去！”
无数粗大的电缆如同血管般连接在炮塔基座上，“利维坦”仅剩的三座聚变反应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将所有的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那根黑色的炮管之中！
蓝色的电弧在导轨之间疯狂跳跃，周围的空气因为强大的磁场而开始扭曲、电离，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能量漩涡！
但是。
还不够。
苏晴看着那门正在充能的巨炮，眉头紧锁。
她知道仅凭“物理”层面的攻击，即便这门炮的威力再大，也很难击穿“诺亚”那层拥有“相位偏转”技术的能量护盾。
要想打疼“神”，就必须用“神”的力量。
“……赵曼。”
苏晴轻声呼唤。
“带我过去。”
“明白。”
一道黑色的残影瞬间出现在塔顶。
赵曼没有任何废话，一把揽住苏晴的腰，背后的推进器猛然喷射，带着两人如同流星般冲向了“利维坦”的脊背！
……
“砰！”
两人重重地落在炮塔的基座上。
此时的轨道炮周围，温度已经高得吓人，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焦糊的味道。
苏晴没有犹豫，她大步走到了那根巨大的炮管前。
在那黑洞洞的炮膛里，一枚重达五吨的、特制的钨合金弹头，正静静地躺在导轨上，等待着发射的指令。
它是一块冰冷的死物。
它拥有摧毁山峰的动能，却无法撼动“法则”的壁垒。
“需要……加点料。”
苏晴缓缓地伸出了双手。
按在了那枚冰冷的弹头上。
“嗡——！”
她闭上了眼睛。
体内的“火种”，在这一刻，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燃烧”！
那不仅仅是能量的输出。
那是“意志”的灌注。
那是“生命”的升华。
金色的光芒，顺着她的手臂，疯狂地涌入那枚黑色的弹头。
原本冰冷的钨合金表面，开始浮现出一道道复杂的、如同血管般的金色纹路。
“我要赋予你……‘概念’。”
苏晴在心中默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崩裂出来的。
“你不再是‘金属’。”
“你不再是‘死物’。”
“你是……‘愤怒’。”
“你是……‘反抗’。”
“你是这片废土上，所有死去的、活着的、挣扎着的‘生命’的……”
“‘呐喊’！”
“轰——！”
弹头仿佛“活”了过来。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将整个炮膛映照得如同白昼！
一股恐怖的、充满了“生命”威压的气息，从这枚“死物”上爆发出来，甚至压过了周围狂暴的电磁场！
这就是……
“概念”弹头！
代号：“弑神者”！
苏晴猛地收回手，身体因为脱力而向后倒去，被赵曼一把扶住。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的光芒却比太阳还要耀眼。
“k-07！”
她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目标：天顶！诺亚方舟！”
“给我……开火！！！”
“是！！！”
k-07的手，狠狠地拍在了那个红色的发射按钮上！
“兹——轰！！！！！！！！！！！！！！！！！”
天地失色。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夹杂着湛蓝电弧与金色流光的恐怖光柱，瞬间冲出了炮膛！
它撕裂了空气！
它撕裂了云层！
它撕裂了那片被无人机残骸遮蔽的天空！
它就像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金龙，带着凡人的怒火，带着大地的咆哮，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姿态，狠狠地……
刺向了，那片，高高在上的……
苍穹！
……
近地轨道。
诺亚方舟，至高圣所。
“盖亚”的主机刚刚从那阵该死的“逻辑死循环”中挣脱出来。
警报声还没有停歇，一个新的、更加致命的警告，就再次弹了出来。
“警告！”
“侦测到高能反应……来自于地表！”
“弹道预测……锁定本站！”
“能量属性分析……那是……”
“那是……‘概念’级打击？！”
“守墓人”们的思维波，第一次出现了“恐慌”。
他们看到了。
透过监视卫星的镜头，他们看到了那道从肮脏的地表升起的、璀璨的金色光柱。
它太快了。
快得超出了他们的反应时间。
它太亮了。
亮得刺痛了他们那早已腐朽的灵魂。
那不是一颗炮弹。
那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拦截！快拦截！”
“启动相位护盾！”
“紧急规避！”
乱了。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从容不迫的“神国”，终于乱了。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弑神者”弹头，带着苏晴的意志，带着“火种”的法则，无视了真空的阻隔，无视了距离的遥远。
它像是一根烧红的针，轻易地刺穿了诺亚外围那层引以为傲的“相位护盾”。
因为，“火种”的概念是“生命”。
而“生命”，是无法被“相位”所隔绝的！
“轰——！”
金色的流光，狠狠地……
撞在了，诺亚方舟那银白色的……
“外环”之上！
巨大的爆炸，在寂静的太空中绽放。
虽然没有声音。
但那团瞬间膨胀的火球，那四散飞溅的金属碎片，那整座空间站剧烈的震颤……
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震耳欲聋。
“神”的王座被撼动了！